第57章(2 / 2)

“什麼?”

蕭肅再度遲疑,訥訥道:“我第一次見到洪穎那天,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小舅舅方卉澤。我一直以為是湊巧,剛才忽然覺得,好像不是。”

榮銳詫異挑眉:“什麼意思?”

“洪穎不知道哪裡,長得跟我小舅舅有點像。”蕭肅說,“我也具體說不上是哪兒,眼睛、鼻子、嘴巴……或者隻是眼神、看人的表情……我不知道,也許隻是我的幻覺……我現在腦子不太清楚了,也許因為我小舅是知道我媽香樟樹花粉過敏的人之一,所以有些疑神疑鬼。”

“不管怎麼樣,我再查查看洪穎吧。”榮銳認真想了會兒,說,“我回頭跟老孫申請跨國調查,國內關於她的存檔太簡單了,也許應該從她越南老家查起。”

蕭肅點了點頭。

漫長的等待,快到中午的時候,醫生們終於出來了,負責搶救的主治醫生神色不大好,對蕭肅說:“病人情況不太好,一開始應該是高燒引發的肺炎,後來攝入嚴重過敏的香樟樹花粉,導致呼吸道水腫,窒息,再加上火災、摔傷……唉,送來得太晚了。”

蕭肅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既感覺不到悲傷,也感覺不到恐懼,連靈魂都像是飄走了,良久才聽見自己聲音飄忽地問:“她、她怎麼樣?她醒了嗎?”

“還沒有。”醫生說,“窒息導致大腦受損,她可能會昏迷一段時間。”

“多久?”

“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醫生沉重地說,“也許一輩子。”

蕭肅難以置信地道:“您是說……”

“家屬最好有個思想準備。”醫生說,“病人很可能進入PVS狀態,也就是植物人。”

蕭肅如遭雷擊,晃了晃差點摔倒。蕭然愣了一下,捂著嘴絕望地哭出了聲。

主治醫生勸慰了幾句便離開了,協助搶救的陳醫生將蕭肅兄妹拉到一邊,說:“醫生已經儘力了,阿肅,然然,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方董畢竟還活著,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能醒過來。”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蕭肅隻能接受現實,強忍眼淚點頭:“謝謝您陳醫生,大半夜把您請過來。”

陳醫生擺擺手:“幾十年的老交情了,說這個乾什麼。”

蕭肅知道現在問這事不合適,但還是必須要問:“陳醫生,我媽香樟樹花粉過敏的事,您有沒有告訴過彆人?”

“絕對沒有!”陳醫生斬釘截鐵地說,“我和你爸是一起長大的發小,這麼多年了,你們家所有的病曆,你爸的、方董的,包括你的,我都嚴密封存,我敢保證沒有任何人能查得到!”

蕭肅點點頭:“我相信您,陳叔叔,請您彆介意……”

“沒有沒有,其實我也不明白,誰會給方董的飲食裡放香樟樹花粉,這個季節,找那玩意兒可不容易!”陳醫生歎息道,“阿肅,你家的私事我不方便過問,但是,生意場上人心難測,以後你們兄妹倆一定要小心謹慎啊。”

(以下修補部分)

“我們會的。”蕭肅沉重地說。這次的教訓太大了,以前他總以為生意就是生意,現在才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錢和利益的麵前,人命這麼脆弱,人性這麼惡毒。

蕭肅送陳醫生下樓,回到樓上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蕭然,這件事真的和我無關,我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

丁天一?

他怎麼還有臉來這兒?

蕭肅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隻見丁天一臉色疲憊,雙眼通紅,正在跟蕭然辯解:“我是攤上了麻煩,我也希望周律師高抬貴手,但我沒想過用這種方式!”

“什麼方式?你會用什麼方式?”蕭然臉色煞白,看著他的眼神冰冷無波,竭力壓抑著心中的仇恨,“你的手段我都見識過了,你現在乾出任何喪心病狂的事情我都不會驚訝。”

“我沒有!“丁天一額頭青筋暴跳,“如果真的是我乾的,我還來這兒乾嘛?我為什麼要自取其辱?”

“你來這兒乾嘛?”蕭然冷笑,“我倒真想知道你來乾嘛。來看看自己的豐功偉績,看看自己做的孽!”

丁天一陡然提高聲音道:“蕭然!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我沒做過,我沒有!”

“住口!”蕭肅厲喝一聲,衝上去指著他的鼻尖道,“立刻消失,滾!”

丁天一卻不後退,反而上前一步,急切地道:“蕭然你相信我,警察已經找過我了,我也說清楚了,我根本不記得助理跟我提過這件事!他也說了他沒提過,完全是那個王玉麟編的!那個雜碎就是想和他表兄圖財害命,從公司打聽到周律師的行蹤,暴露以後又反過來誣陷我!”

蕭肅怒極反笑:“圖財害命?一輛車,兩個人,圖什麼財害什麼命?那麼大一個化工廠燒成一片廢墟,他們是瘋了還是傻了,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丁天一茫然道:“什麼化工廠?燒了?什麼意思?”

“彆裝傻了,你這樣真讓人惡心!”蕭然忍無可忍地道,“丁天一你彆得意,這筆血債我記下了,你放心,我會讓你連本帶利還回來!”

“行,行……”丁天一雙眼赤紅,甚至奇異地帶著一絲淚光,“我現在就還,我一步錯步步錯,我今天就全部還給你……你殺了我好了,我給你媽償命行了吧?”

蕭然笑了,一邊笑一邊滾下淚水:“你?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給我媽償命?你償得起嗎?我要讓你嘗嘗我的痛苦,嘗嘗失去一切,失去親人,失去……”

“彆說了!”蕭肅驚覺蕭然情緒已經失控,急忙喝止她。丁天一和洪穎身上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陰狠歹毒,他大意之下差點失去了母親,絕對不能再讓妹妹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然而蕭然畢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經曆過一天兩夜重重打擊,整個精神都崩到了極致,再也無法保持平日的冷靜:“丁天一,你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你也有爹有媽,咱們走著瞧!”

丁天一愣了一下,回過味來立刻勃然大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夠了彆說了!”蕭肅一把捂住蕭然的嘴。

蕭然滿臉是淚,掙紮著推開他:“姓丁的,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們一家人齊齊整整……”

“啪”一聲脆響,丁天一猝不及防一個耳光抽在蕭然臉上:“你敢!”

蕭然的聲音戛然而止,粉白的臉頰一片青紅,五個手指印清晰無比。

丁天一仿佛被自己嚇著了,呆呆站著不動。

蕭肅隻覺得耳膜一陣轟鳴,那一巴掌簡直像是扇在了他的臉上,打得他整個人像岩漿一樣沸騰起來,完全失去理智。

“你敢打她?!”蕭肅勃然大怒,抬腳踹在丁天一胸口,又衝上去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丁天一懵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一記勾拳揮在他臉上。

顴骨劇痛,眼鏡飛了出去,蕭肅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帶倒了旁邊一輛小推車,推車上的東西撒了一地。

“打你怎麼樣?!”丁天一也瘋了,撲上來拚命往他身上臉上亂打。蕭肅視野不清,一邊格擋一邊還了他幾拳,混亂中在地上摸到一個什麼東西,狠狠在他肋下捅了進去。

丁天一痛呼一聲,提膝在他腹部用力撞了一下。蕭肅喉頭一甜,噴出口血來,終於失去了意識。

“哥!”蕭然駭然失色,拚命將丁天一推開,抱著蕭肅的脖子喊,“哥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電梯“叮”一聲打開,榮銳拎著劉阿姨做好的午飯走出來,看見這一幕驚呆了,丟下午飯風一般卷過來將蕭肅打橫抱起:“醫生!醫生呢?”

蕭肅昏迷不醒,嘴角不停溢出猩紅的血沫,一名護士手忙腳亂地推了張床過來,榮銳已經抱著他衝進了搶救室。

蕭然跪坐在地,劇烈喘息,熾烈的目光刺向丁天一。

丁天一眼神一陣瑟縮,想要過去扶她,卻忽然頓住,低頭看了看自己腰腹,整個人像撒氣的氣球一樣慢慢倒了下去。

一團刺目的鮮紅從他肋下暈開,瞬間便浸透了襯衫,在他身下溢出一團腥氣撲鼻的紅色粘液。

在紅色暈痕的中間,一柄窄小的手術刀露出短短的刀柄,幽幽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