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呂誌忠曾供職於吳星宇所在的律所, 但並不是靖川人, 所以退休之後便回到了老家所在的小鎮定居。

小鎮位於靖川以南, 坐落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山坳之中,當地人多以種花為生,車子沿國道開進山坳, 兩旁皆是花田和暖棚, 雖然才三月初, 空氣中已經飄蕩著令人愉悅的花香。

蕭肅便是在這清幽的香氣中醒過來的, 最近他似乎特彆嗜睡,經常坐在那裡便不知不覺做起夢來, 醒時渾身酸軟, 手腳總要很久才能活動自如。

“快到了?”蕭肅摸到眼鏡戴上, 看到遠處山坳裡零星點綴在花田之中的院落和小樓,沒料到靖川周邊竟有這種桃源般的地方。

“前麵就是。”榮銳開了點車窗,空氣中的花香越發清晰, 混合著百合、玫瑰與梔子花的清甜, 讓人身心放鬆。

“真漂亮。”蕭肅趴在車窗上遠眺,像中老年旅行者一樣掏出手機拍了幾張風景照,“老了在這兒生活挺好, 冬天一定一點霧霾也沒有。”

“好啊。”榮銳隨口說, “退休了我就在這買塊花田, 咱們自己修房子住。”

蕭肅傻乎乎點頭附和,隨即覺得自己頭上好像又有奇怪的BUFF在閃爍——這話說的, 怎麼跟老夫老妻商量怎麼養老似的?

榮銳卻毫無知覺,又興致勃勃地說:“再養兩隻狗看家,養兩隻貓看狗。”

“……”蕭肅被他的無聊震驚了,一時腦子一飄,鬼使神差地說,“再養兩隻豬,一群雞鴨鵝?”

“再買一台手扶拖拉機。”榮銳一本正經地說,“農忙的時候買化肥、買種子……閒下來還可以開著去城裡逛街,比超跑拉風多了。”

蕭肅被他氣笑了,伸手拍了一把他的後腦勺:“好好當你的警察吧!”

榮銳扭頭躲了一下,抿嘴笑了,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蕭肅注視著他的側臉,忽然驚覺他這幾個月又長大了些,下頜棱角方正,眉眼線條鋒利,越發顯出剛毅的男子氣概。

曾幾何時,他還一臉青澀的少年氣,時不時需要板著臉裝成熟,而現在,即使嘴角含笑,也自帶三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了。

“看什麼?”榮銳餘光瞄到他的視線,問道。

“沒什麼。”蕭肅挪開眼,繼續用手機拍照,內心卻忽然翻騰起一種極為陌生躁動。

要不是……這樣的男孩兒推倒了也不虧啊……

畢竟連手扶拖拉機都會開呢!

一刻鐘後,榮銳將他的手扶拖拉機——不,是城市越野——停在花圃環繞的一座小白樓門前。

摁了兩下喇叭,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出來,打開籬笆門:“榮警官,蕭老師,你們來啦?”

呂潔裹著厚厚的羊毛披肩,微笑著將他們讓進院子裡:“路上還順利吧?高速上還有雪嗎?”

“你好呂總。”榮銳頷首示意,“雪都化了,很順利。”

“那就好。”呂潔說,“我爸昨晚說你們今天要來,我還納悶呢,是為了我妹妹的案子麼?那個製造假抗衰針的耶格爾有消息了?”

“暫時還沒有。”

“哦。”呂潔失望地說,打開大門,“請進吧,外頭冷,先進去喝杯茶。”

從外麵看這隻是一棟老舊的小二樓,像鄉下所有農民房一樣貼著上個世紀流行的白瓷磚,但走進裡麵卻完全不同了,溫馨的美式田園實木家具、碎花布沙發,茶幾和壁櫥上擺著盛放的香水百合,壁爐裡燃燒著真正的炭火……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拄著拐杖從樓梯上下來,容色憔悴,仿佛徹夜未眠。

“爸,榮警官他們到了。”呂潔柔聲說,“您怎麼樣?頭疼好點了嗎?”

呂誌忠點了點頭,溫語道:“榮警官來了?請坐吧。”

呂潔對榮銳道:“自從我媽去世以後,我爸就添了頭疼的毛病,神經衰弱,老是睡不好……”

“小潔啊。”呂誌忠打斷了她,“去泡幾杯茶來。”

呂潔依言去廚房泡茶,蕭肅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一角的鬥櫃上擺著呂誌忠妻子的遺像,前麵擺著供果和電子香,顯然新逝不久。

“年前的事。”呂誌忠慢慢坐在沙發上,說,“她們的媽媽原本身體就不好,小白去了之後,她也病了,拖到年前……”

“請您節哀。”

呂誌忠擺擺手:“七十歲的人了,早知道有這天。”

呂潔上了幾杯紅茶,呂誌忠對她說:“我們談事情,你上樓去忙你的吧,沒事彆下來了。”

呂潔有點擔心地看了榮銳一眼,才轉身上了樓。

樓上傳來“哢噠”一聲關門聲,呂誌忠吸了口氣,說:“榮警官,關於三十二年前那件案子,你要問我什麼?”

榮銳掏出小筆電,接上藍牙全息投影,顯示出那張羅才案的人物關係圖:“呂律師,想必您應該已經知道了,當初委托您代理石鵬、馬強殺人案的尤剛,尤總,去年秋天被殺身亡。”

呂誌忠點點頭:“我知道,那幾天我正好去靖川市處理小白的事情,聽說他被人刺死了……後來說是他老婆?”

“是,凶手是他妻子張嬋娟,不過張嬋娟也死了,死因和您的二女兒呂白一樣,抗衰針導致的心臟病突發。”榮銳道,“事實上,尤剛也是心臟病發死的,張嬋娟刺他那一刀當時並未斃命。”

呂誌忠眼神閃爍,一語不發。

頓了下,榮銳接著道:“另外,兩周前,瓏州郊縣發生一起惡性殺人碎屍案,現已基本確定,死者是當年指使石鵬和馬強殺死羅才的那個包工頭,王長友。”

呂誌忠忽然抖了一下:“你說什麼?王長友死了?”

“正月初十晚上,他被人誘騙至瓏州郊縣一個空置的工房裡,殺害並碎屍。”榮銳語調平平地道,“凶手作案手段極為殘忍,並且設置了極為精密的陷阱,企圖嫁禍給羅才的兩個兒子,羅建紅和羅建新。”

呂誌忠臉色蒼白,溝壑縱橫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驚懼:“那、那他們倆也……”

“他們暫時安全。”

呂誌忠似乎鬆了口氣,端起茶杯慢慢啜飲,布滿斑點的手微微顫抖。

“馬強的死您知道嗎?”榮銳又問,“2012年,他被發現在家中割喉,凶手至今沒有找到。”

呂誌忠僵了一會兒,木然點頭:“這個我知道,那時候我還在律所工作。”

“好的。”榮銳停頓片刻,道,“現在,這件案子所有的涉案人都死了,除了您。”

呂誌忠再次抖了一下,熱茶濺在手上,“砰”一下放下杯子:“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