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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二層,電子鐘無聲跳動,房間裡一片寂靜,隻有天花板一角的通風管發出似有似無的嗚鳴聲。

蕭肅在燈下注視著那張發黃的厚卡紙。

十二年了,這張本該在榮銳身邊,陪伴他度過孤獨童年的繪本紙,在耶格爾手中藏了整整十二年。

時至今日,竟突兀地,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以如此不可思議的方式。

這難道就是命運嗎?

命運,確實像個惡劣的孩子,肆意玩弄著手中的玩具。

心痛、憤怒、仇恨……蕭肅壓抑著內心翻騰的情緒,強迫自己在腦海中推演十二年前發生的一切。

關於鄭菲的死,他所知不多,隻有榮銳和榮思寰敘述過的一些零星碎片。他記得那應該是2017年夏天,榮銳即將上小學,鄭菲本打算秋季便轉職,安下心來管教兒子,誰知卻接到了一個無國界組織的邀請。因為事關她長期瓶頸的一個項目,於是她決定趁著最後的暑假遠赴東非。

七月底,她與組織成員在桑瓦咖以西的大本營彙合,之後帶著自己的科研小隊深入鯨湖北部的叢林。恰在其時,反對軍針對乞力國聯合政府大選發起暴|亂,布希娜帶領的部落勢力迅速占領西北山區,企圖攻打桑瓦咖,威脅首都渡瑪的安全……

蕭肅拿起紫色鉛筆,在紙上畫下一個簡單的地圖。鯨湖,顧名思義是一個形似鯨魚的巨大湖泊。它橫亙在乞力國西北邊境線上,頭部向南,尾部向北,微微內彎,宛如一條躍出海麵的鯨魚。

布希娜的勢力主要盤踞在鯨魚尾部的位置,鄭菲當年深入的恰好是她的地盤,暴|亂爆發之後,留守桑瓦咖郊區的大本營立刻向她發出緊急通知,讓她往南部的安全區撤退。

三天後,榮思寰在鯨湖東北部,一個叫始源之海的山間窪地中執行任務,夜晚埋伏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個來自林間營地的求救信號。

之後的事情,大約是他們父子心中永遠的痛,榮思寰出於軍人的責任沒有擅離職守,那晚配合隊友完成了突擊任務,幾天後,在渡瑪機場收到了妻子的死訊。

蕭肅至今無法想象當時榮思寰的心情,比之於年幼懵懂的榮銳,他內心的傷痛恐怕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吧。而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又會是誰呢?布希娜,還是耶格爾?

從大本營通知撤退,到榮思寰收到求救信號的這三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除了凶手,當事人十二年前全部死了,想要知道真相,隻有從耶格爾身上找線索。蕭肅在腦海中努力複盤剛才那場談話,耶格爾說他和鄭菲的死無關,隻是因為當時單槍匹馬手無寸鐵,不敢貿然施救,隻能眼看著她被殺。

所以,慘劇發生的時候,耶格爾就在現場。

蕭肅記得榮思寰說過,他收到鄭菲的求救信號,是在深夜,那麼她遇害的時間,應該是在午夜前後。

心中一動,蕭肅提筆在地圖上標出了石屋的位置,這兒地處大裂穀腹地,林深道阻,環境惡劣,即使當地人也不會在午夜來這兒。何況事發當時叛軍橫行,耶格爾更不可能選在天黑之後趕路,午夜到達石屋。

這麼說,他很可能是白天就遇到了鄭菲,並約定一起出發前往南部大本營。

那他是怎麼躲過凶手的?

抑或……根本他就是凶手?

蕭肅猛地打了個哆嗦,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場景——在實驗室的時候,他曾經問耶格爾“那個人”是怎麼死的,耶格爾回答時眼神閃躲,幾乎不敢正視他的目光。

如果僅僅是因為侵占科研成果,他不該有這麼大的反應,畢竟之前自己已經表明,不在乎病毒是怎麼來的,隻在乎它能不能救命。

那麼,耶格爾的愧疚和恐懼,會不會來自於更深的罪過?

往事已不可考,鄭菲死在深山叢林之中,中國警方當時無法深入叛軍腹地勘查現場,大使館也隻能參考當地人的說法,認定她是被叛軍所害。

事實,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頭隱隱疼了起來,蕭肅握拳抵著太陽穴,感覺自己仿佛走進了死胡同,進退維穀,找不到方向。但他不能放棄,那是榮銳的母親,也是他的母親,他不能讓鄭菲含冤而死,不明不白。

那麼,還能從哪裡入手呢?找布希娜對質?不可能。

隻能繼續從耶格爾身上挖掘了。

蕭肅再次拿起那張厚卡紙,它的左邊有一列小洞,很明顯是從活頁本裡拆下來的,也就是說,耶格爾手中的繪本不止這一張,應該有一本。

鄭菲這一次給榮銳畫了些什麼?

蕭肅抽了張白紙,開始回憶家裡繪本上的密文母本。所幸母本並不複雜,隻有二十六個字母,媽媽編來哄小孩的,對他這個級彆的學霸來說隻是小意思。

很快蕭肅便默出了母本,對照卡紙,翻譯出了這段話的內容。

R和r這對貓父子離開了探險的上一站——鴨梨星,按照探針發回的信息,趕到一個可能存在遠古恐龍後裔的星球,結果發現星球被隕石擊中,地表撕裂開一個巨大的峽穀。貓父子為了尋找幸存者,決定進入峽穀深處的大裂縫探險。

竟然和家裡那本的結尾連上了,原來這一本是後續,蕭肅摩挲著紙張邊緣的空白處,忽然強烈地想要見到榮銳,想和他一起捧著鄭菲最後的遺作,把它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