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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緊張得要炸開了。

蕭肅注視著耶格爾,表麵上淡定自若,其實內心已經緊張得快要吐了。

他怕耶格爾殺了他。

以他現在的體力,對方隻要動手,他必死無疑。

但這一關他必須要過,這個險他必須要冒。

權衡再三,他決定不借助方卉澤的力量,直麵耶格爾,和他一對一進行較量。

輸了,他今晚走不出這間實驗室,贏了,他或許能打破方卉澤和耶格爾之間的平衡,成為他們之間的第三方。

雖然他堅信榮銳和孫之聖最終能找到ELYsion,但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他必須先試著自己救自己。

對視,不過數秒,但卻漫長得讓人心底發寒,蕭肅看著耶格爾的臉由白變紅,鬢角汗水連珠般滾落,在下巴的凹陷處積蓄成一滴巨大的水珠。

水珠將落未落,耶格爾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蕭肅搶在他崩潰之前,輕聲而快速地道:“其實我不在乎他在哪兒,他是男是女,是死是活,都和我沒有關係,耶格爾,我隻在乎我自己。”

耶格爾的手指陡然放鬆,下巴上的汗珠啪嗒一下掉在地麵上。

“你不會看不出自己的問題在哪裡吧?”蕭肅一瞬不瞬地觀察著他的神色,“三年多,幾百組實驗,我不信你沒有發現症結所在……耶格爾,不要騙自己了,這樣的實驗做下去是沒有意義的,不過是重複以前的失敗而已,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從頭推翻,拋棄第一代病毒結構,從原始樣本開始設計新的病毒結構!”

耶格爾臉色變幻,淺棕色的眸子不停轉動,一言不發,但緊繃的身體已經放鬆了下來,之前那氤氳在他身上的殺氣,不知不覺間散了。

“照現在的思路繼續下去,除非奇跡出現,可能折騰到最後也隻能得出一個‘此路不通’的結論。”蕭肅調整語氣,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放置在與他同一陣線上,像個同行、合作者一樣分析著,“與其祈禱萬分之一的幸運,不如推翻重來,有你之前三年多的研究基礎,新的實驗能少走很多彎路,也許幾個月,幸運的話幾周,就能得到可觀的進展。”

耶格爾閉了閉眼,以手扶額,嘴唇嚅動了幾下。

蕭肅等他更加平靜一點,道:“耶格爾,我無意刺探你的過去,我也不在乎是誰發現了這種遠古生物,我隻想知道,是不是你手裡也沒有原始生物的樣本?”

“告訴我真相。”他溫和但堅定地說,“方卉澤也許有些東西不懂,但在我這兒,你越不過去。”指了指ICU的方向,“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死後還不得安穩。”

耶格爾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呻|吟。蕭肅沉沉道:“一個招數用不了兩次,耶格爾,再拖下去有一天我也死了,你打算用什麼方法瞞過方卉澤?”

“該死的上帝……”耶格爾用德語低聲喃喃了一句,轉身往外走去,“跟我來。”

午夜一點,咖啡壺蒸騰著醇香的熱氣,耶格爾坐在工作台一側,雙手握著咖啡杯,淺棕色的眼珠看著杯中某個虛空的焦點,聲音低沉:“你確實……很厲害,我整理了那麼多的材料,以為你會忽略最早期那些繁複而不成熟的數據,隻關注最近最新的結論……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有耐心,把所有東西全部看完了。”

蕭肅坐在他對麵,臉色有些疲憊,但仍舊像往常一樣平靜自若:“我說過,對於一個隻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的人來說,用來思考的時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耶格爾勉強地笑了下,說:“我以為那隻是你嘲諷我的笑話。”

“一部分吧。”蕭肅坦誠地說。

耶格爾再次笑了:“蕭,你是一個非常特彆的人,又脆弱又危險,明明一隻手就能殺死,卻像匕首一樣讓人不敢隨便觸碰……我有些理解方為什麼那麼執著地愛著你……”

“不,你不理解。”蕭肅打斷他,“沒有人能夠理解並不存在的東西……我們最好永遠彆提這個話題。”

耶格爾動了下眉梢,也許看出他對這件事極端的排斥,道:“好吧……其實從半年多之前,我就意識到第一代病毒有問題,但我並不想放棄,所以一直抱著萬一的希望——也許我的想法再成熟一點,也許條件設計再細致一點,就成功了呢?直到上上周,我還在論證新的方案。”

他歎了口氣,道:“也許這就是你們中國人所說的‘一葉障目’吧,我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想承認我從一開始就錯了,總想著路一定是通的,隻是我走的方法不對。”

他呷了一口咖啡,搖頭:“你真是殘忍,蕭,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戳穿了我人生最大的失敗。”

蕭肅道:“現在說失敗還為時尚早,我研究過你的思路,說真的我是很佩服的,我有七成……不,八成以上的把握,按這個想法走下去,隻要有原始樣本,最多半年,你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頓了下,有些悵然地道:“如果半年後還沒有成功,那也許就是我的命吧……命運就像惡劣的孩子,總是喜歡玩弄手裡的玩具。”

耶格爾抬眼看著他的表情,棕眸閃爍。蕭肅輕啜一口咖啡,低聲道:“該死的上帝……”

他用的是德語,與之前耶格爾說的一樣。

耶格爾眉端一挑,舉起咖啡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也以德語道:“誰說上帝從不扔骰子,我看他根本就是個賭徒。”

奇異的和平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甚至讓人有點惺惺相惜的錯覺。沉默片刻,蕭肅放下杯子,道:“這個就算是我們專業人士之間的事,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耶格爾,老實說,你手裡是不是沒有原始樣本?”

耶格爾閉了閉眼,點頭,道:“是,你猜的沒錯,我沒有。”

“Fuc……”蕭肅幾不可聞地罵了一句。耶格爾話鋒卻忽然一轉:“但我知道它在哪兒。”

蕭肅猛然抬眼,耶格爾道:“它的發現者確實已經死了——彆多想,不是我殺的——我在那人臨死前,從凶手手中挽救下來一批資料,以及第一代病毒樣本。出於一些原因,這些東西不能公開,所以一直由我秘密保管,直到後來機緣巧合,我認識了方卉澤和他的母親,才開始定向的研究。”

蕭肅了然:“所以第一代病毒並不是為了我這種病設計的?”

“這個說不上,但我的猜測,那人之所以將第一代病毒如此設計,主要是為了穩定性,便於運輸和攜帶。”耶格爾說,“你是學生物的,沒有什麼野外實操的經驗,這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是常有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