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消失在大地上,晨光讓密林裡亮起來,照在一群官兵身上。
他們正在忙碌,熄滅火把,將身上手中的旗幟扔在地上,鎧甲也脫了下來。
“快點,快點。”
“換衣服!”
“鎧甲扔嗎?”
“傻啊,鎧甲不要扔,留著能防身呢。”
“快去跟老太爺他們彙合。”
說話聲嘈雜,人馬亂走,踩著地上散落的旗幟,其上太原府河東道等字漸漸模糊。
.....
......
在密林的另一頭,一隊車馬從夜色中走向晨光裡。
車有十幾輛,跟車走路的騎馬的人有幾百個,裹著披風遮蓋著頭臉,車上插著太原府道旗,油布下露出米糧袋子,為首的七八人還穿著差服或者兵服。
看到密林上空騰起的幾隻煙火,差役兵士們發出高興的喊聲,再回頭對眾人招手。
“停下停下。”
“咱們家的護衛到了。”
聽到這句話行進的隊伍停下來,也發出喊聲,大家解開了披風掀起了帽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蓋著油布的車上米糧袋子也被推開,裡麵竟然也鑽出人來,多數是女子老人和小孩子。
很多人解下披風外衣,露出身上滿滿的珠寶首飾,似乎把全部家當都帶在身上,有人喊娘有人喊奶媽有人喊爹“安全了嗎?”“我餓了要吃烤鴿子。”亂成一片。
解下官袍兵服差服的幾個人奔到一輛車前,對趕車的車夫喊著爺爺。
車夫年紀很大,頭發胡子花白,當然這並不是他被喊爺爺的原因。
密林裡馬蹄急響一隊隊人馬衝來,他們沒有了旗幟,有的穿鎧甲有的穿便服的,鎧甲兵器都駝在馬背上,氣勢洶洶,恍若山賊凶匪,但這邊人看到了沒有半點害怕,高興的招手。
“老太爺。”為首的幾個護衛下馬上前施禮,“我們已經探過路了,這邊沒有叛軍,穿過兩道山就出了河東道了。”
老太爺點點頭。
一個年輕人伸手點著人數,道:“怎麼少了幾十人?”
為首的護衛道:“為了避免被懷疑,我們分了一隊一百人去方鳴穀那邊探路,結果遇到了叛軍,就折損了.....”
年輕人扼腕頓足:“爺爺,既然我們要走,就不該把護衛送給官府去聽候調遣.....”
老太爺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啊,我們不帶頭,怎麼哄彆人都去守城?大家都不守城,我們能走的這麼方便利索嗎?我們能借著護送糧草帶著合族跑出來嗎?”
幾個長輩嗬斥這個年輕人“要不是大家都爭先恐後表示守城與太原府共存亡,官府和那兩個小姐早就關閉城門,誰都彆想跑。”“你們幾個年輕人也不可能去官府幫忙,行事也不會這麼便利。”雲雲。
年輕人表示受教,但還是擔心:“現在外邊這麼亂,我們人手少了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京城。”
護衛首領挺直了胸膛高聲道:“公子放心,這幾道山隻有山賊馬匪,我們是殺過叛軍的,對付山賊馬匪不在話下。”
“公子,就算是遇到叛軍,隻要不是人數太多的,我們也可以一戰。”其他的護衛們紛紛喊道,“不死不退。”
就算沒有穿鎧甲也氣勢如虹,老太爺哈哈笑:“不用擔心了,他們是經過東南道和劍南道兵馬訓出來的,也是勇猛的戰士啦。”
勇猛的戰士當然要保護自己的家人,有了這些勇猛的戰士,他們合族老小就可以從危險中逃生去更平安的地方。
說道更平安的地方.....
“爺爺,我們真要去京城嗎?”年輕人們又有另外的擔心,“安康山不會再打京城嗎?”
老太爺一笑:“那要看武鴉兒和安康山誰先死,殺不了武鴉兒,安康山肯定打不了京城了。”
武鴉兒和安康山一樣凶猛,那看來短時間內誰都死不了。
但還是有人不安:“那個楚國夫人據說貪婪又暴虐,曾經屠殺了光州府黃氏一族一百多人....我們去了,會不會被她欺淩搶奪。”
老太爺顯然早就想過這個,笑道:“京城可不是淮南道,京城是天子之地,她收複了京城,陛下馬上就回來了,楚國夫人可做不了京城的主人。”
陛下是個仁慈又善良的人,九五之尊心懷天下,怎會欺淩他們這些可憐的子民。
諸人醒悟,亂世太久了,都忘了還有皇帝了。
有皇帝在,那京城就輪不到楚國夫人這個凶人稱王稱霸了。
最後一絲疑慮消除,年輕人們恢複了輕鬆,還開始互相打趣“那楚國夫人貪財暴虐還好色呢,你怎麼不說這個?”“你長的這麼好看,不怕被楚國夫人搶走嗎?”嬉笑歡悅。
老太爺不去理會年輕人們的擔憂,相比於家族的生存,如果那楚國夫人真看上家裡的少年們,他親自給她送去。
“家裡的糧食金銀都藏好了嗎?”他問幾個子侄再次確認,“帶著金銀糧食夠用嗎?”
家業不能都帶走,但也不能丟棄,當然更不能送給那些民眾糟踐了,將來太平了他們還是要回故土的。
子侄們紛紛點頭“家裡彆院山裡都藏好了。”“這段路途短,糧草不用帶太多。”
前途後路都安排妥當,家族無憂,老太爺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回頭看太原府所在的方向,眼中泛起淚花:“我一把年紀了,故土難離......”
子侄們忙含淚相勸“魏氏離不開老太爺啊”“沒了老太爺,我們寸步難行”等等。
正哀傷著,有護衛疾馳而來。
“不好了,方鳴穀被叛軍占據了。”他喊道,以及更可怕的消息,“安康山進入穀關了!是皇旗,是安康山的皇旗!”
安康山真的來打太原府了!
老太爺眼淚頓消,轉身上車:“速走!速走!”
人喊馬嘶鳴,車馬粼粼向前疾馳而去。
......
......
太原府城人仰馬翻,到處都是奔跑的人,哭的喊的,守城兵馬和差役試圖阻止大家,但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如泥牛入海徒勞無功。
“怎麼會這樣?”知府站在街上的粥棚,失魂落魄看著腳下踩著的一堆堆沙土,再看散落的麻袋,“捐的米糧怎麼變成了土?”
“大人,原先給的都是米糧。”
“什麼時候給換成土的我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