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過於安靜,安靜到連喊出那一句豪言壯語的紀仲山都有些害怕。
他望了一眼她娘,再看一眼旁邊低頭卷著紙煙的爹,她娘不敢置信地盯著他,氣得直發抖問出一句話,“你說什麼?”
“你再給我說一次,你剛才說了什麼?!”譚小翠氣急了逼著他回答。
紀仲山看著他娘,“我說你偏心,我要分家!”
“我要分家!”
“我要分家!”
紀仲山一口氣說了三次,最後一次幾乎是半吼出來的,脖子上青筋都冒出來了。
他連吼帶叫的,把院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幾個孩子都膽戰心驚地靠著牆角站。
譚小翠也被他的話驚得後退,陌生地看著這個又高又大的三兒子,衝他喊道,“我和你爹還在呢!”
“你是要氣死我!”悲憤交加,譚小翠再看看其他幾個兒子,想到她這二十幾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們的艱辛,那時候比現在難多了,她幾個兄弟姐妹的孩子都有活不成的,她擔驚受怕地把他們拉扯大,最後還被兒子又是鬨著分家又是說她偏心的。
她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她看到了屋簷下的竹掃帚,她拿在手上,然後朝紀仲山身上招呼,桂香鳳去攔,被她直接大力推到一邊。
“你給一邊站著,不然連你一起打。”
“人大了你心也跟著大了,我打死你個不知好歹的。”
“你不滿足還說我偏心!”
紀仲山一時不察,主要他沒想到他都要三十歲的人,還會被他娘打。
竹子又痛又狠,打在後背上發出“嘣”地一聲,一下又一下,打得紀仲山抱頭竄腦。
“娘,你也彆打了,我們先把事情給商量著解決了,到時你再打我不遲。”
他繞著另外三個兄弟轉,所以譚小翠打他的時候,難免會誤傷到人。
紀仲川幾個想避開,但他們避到哪,紀仲山就跑到哪,嘴裡還念念有詞,“大哥二哥,四弟,快幫我把娘按住,哪有她那樣打兒子的。”
他伸著脖子喊冤,“娘,大哥在兩年前都不這麼打春華秋實了,你這麼打我,你讓我怎麼在孩子們麵前立足!”
譚小翠被他帶著跑得氣喘籲籲的,聞言她打得更用力,“我打得就是你,又蠢又自私!”
竹掃帚傷害不小,又尖又利,跟刀子似的,劃到眼睛可有罪受,紀仲川突然痛嘶一聲,捂著半邊眼睛。
“仲川你沒事吧?”離他最近的紀仲海發現他的不對勁。
紀仲川搖搖頭,拿開捂眼睛的手,掌心是血,紀仲海看到他眼睛的傷狠狠抽了一口冷氣,劃傷直接從他眼睛底下臥蠶的位置劃到眼角太陽穴的位置,要是再偏一點,就要弄到眼睛。
看向紀仲河,他也是一副被嚇愣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紀仲海朝兒子招手,對他耳語了幾句,很快紀夏木就跑回來了,給他遞了繩子,等紀仲山再跑到他們身邊時,三兄弟默契十足,一人抓一邊手臂,還有一個負責綁人。
動作隻發生眨眼之間,孩子的驚呼聲讓紀仲山回過神,然後他發現自己被綁了。
他懵了,劇烈掙紮。
“老四,你乾什麼!給我鬆開!”
紀仲川不理會他,把他帶到譚小翠麵前站著。
“娘,你接著打。”
紀仲山表情有一些皸裂,抬腳踢他,踢得紀仲川後台兩步,“紀仲川,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
譚小翠心疼地看了看紀仲川眼角的傷,拿著掃帚的手都有些顫抖,再看老三還這麼張狂,手上的掃帚有樣學樣直接打他的腳,說話恨聲恨氣,“你再踢,你長能耐了!你有種你就踢我!”
紀仲山被打得跳腳,一邊哎喲叫一邊找支援,他看到牆角的女兒,趕緊喊道,“冬冬,快過來把奶奶拉走。”
紀冬冬拉緊旁邊哥哥的手,小聲小氣的,帶著鼻音,一雙眼睛怯怯懦懦,小姑娘可憐見的,“三哥,我不敢。”
那邊紀仲山看到女兒還不過來,直接吼,“還不給老子過來!”
三哥紀夏木握緊冬冬妹妹的手,安慰她,“怕那就不過去,爺爺教訓他不用你過去。”
紀夏木心裡看不起他三叔,凶得很,以前他以為他娘說的都是唬他的,現在發現原來是真的。
三叔真的喜歡罵人。
紀冬冬淚眼婆娑地望著她爹的方向,隻看見爺爺搶了奶奶手上的竹掃帚,一臉凶相地看著她爹,而她爹這會兒看見爺爺就特彆乖地站著,沒有再開口說話。
紀二興用掃帚拍打紀仲山的腿,力氣用得不大,主要是為了震懾他,“你再吼?”
“你吼完你娘,再吼你兄弟,連女兒也要吼,最後是不是也要吼你爹我?”
紀仲山本來不想管,那麼大人了,結果這臭小子囂張得很。
紀仲山抿唇。
“說話!”
紀仲山囁嚅半天說出個不是。
“你想要分家?”紀二興語氣平靜,“你說實話。”
紀仲山看了一眼他娘,點頭:“是,我想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