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臨京城。日。
那場潔白的大雪,一直下到了後半夜才停止。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雪原。
三天後,尹雙赤推辭了蘇木辛的邀請。
實際上,在接到了蘇木辛的邀請時,他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不過這種事情無關大雅。
重要的是,不會再有腐屍出現了。
臨京城的街道上終於有稍稍熱鬨起來的趨勢。不過尹雙赤隻是轉悠了幾圈,買了六七個大紙袋的零食,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城郊趕。
所以此刻,他正和思思與小狗坐在神女像的貢台上桂花糯米糕。
尹雙赤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要坐在這種地方吃飯。
“姐姐真的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嗎?”思思問。
“嗯........嗯。”尹雙赤點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這種謊是撒不下去的,早晚會讓這兩個小孩加倍傷心。
所以,他應該把真相說出來才對。
“那個,其實,思思啊,小狗啊。”尹雙赤說,“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我想說.........”
小狗瞬間跳起來:“太好了!哥哥要帶我們去臨京城裡麵玩了!”
“太好了太好了!”思思拍掌,“以前娘說過,元春日的時候臨京城裡可漂亮了,有許多好玩的!哥哥真好!”
“..........”尹雙赤沉默。
隨後,他站起身:“那好,走吧。”
會說的啦。
雖然看起來,現在依舊不是好時機就是了。
有馬騎就是好。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臨京城。
“嗯,雖然比我想象的要差一點。”站在街角,小狗評價道,“不過還可以。”
“我想吃糖蘋果!”思思原地起跳。
隨後,她一手拽著尹雙赤,一手拽著小狗向前跑去。導致尹雙赤隻能半蹲著跑,在臨京城街道中非常顯眼。
付完錢,思思和小狗一人舉著一個比臉盤子還大的糖蘋果,滿意地繼續逛街。
這裡麵真的是蘋果嗎?哪有這麼大的蘋果?尹雙赤想。
“嗯?”小狗站住。
“嗯?”思思也站住。
“啊?”尹雙赤愣住,“怎麼了?”
“好壞。”小狗皺眉,“姐姐一個人在街上玩,都不和我們三個在一起玩。”
“姐姐!”思思乾脆從人群中招起手,舉著糖蘋果擠開大人們的腿腳,向著前麵的燒餅攤飛奔而去,“姐姐——!”
姐姐?
尹雙赤抬起臉。
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燒餅攤那兒正坐著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她腮幫子滿滿,回過頭,看向思思的方向。眼神好似疑惑,也好似覺得她可愛。說不清是陌生,還是在拚命回想。
“姐姐!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和小狗,自己在街上吃東西?”
“哥哥說你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以為還要多等一天呢。”
“哼,姐姐肯定是想一個人偷偷吃許多東西,在廟裡的時候也這樣.........”
尹雙赤呆呆地立在原地,站在人群之外,既置身其中,又仿佛在觀摩著一個遙遠的空間。
心臟一空,喉頭發疼。
一些玄妙的巧思在腦海中生根發芽。像是太虛中的一粒微塵與另一粒微塵相交,準確地飄散再回轉,描繪出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此世此間的星軌。
如果鳶雪是一棵樹的話,那麼樹理應有可以新生的枝椏才對。
與原先的天下,江湖,妖精邪祟毫無關係的,悄然墜落大地
的潔白枝椏。
尹雙赤明白了過來,醍醐灌頂,大徹大悟,在擁擠著路人和街邊小鋪的街道上。
思思和小狗好像又說了些什麼。作為陌生人,她禮貌地聽著,臉上浮現出有些莫名其妙的笑意。
隨後,陳落桐抬起臉,看向自己的方向。那是空洞的,善意又茫然的眼神,似乎隻是在好奇他為什麼會立在那裡。
尹雙赤愣愣的又開始流淚。
在人群中站著,就是哭,什麼也不乾,以至於周圍路過的人都怪異地盯著自己。
壞了。他想。
太丟人了,她這下應該是不願意再認識自己的了。
但是多買些甜糕,炊餅,火燒肉,說不定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衝淡此時此刻自己的蠢相。
想到這裡,他乾脆笑了起來,止不住地彎腰大笑。
“哥哥在笑什麼?”思思說。
“有點丟人,我們等會兒先裝作不認識哥哥好不好?”小狗提議。
陳落桐猶豫片刻,有些擔心地站起身來,還順手拿了一塊燒餅。
“你是因為餓所以在哭嗎?”她沒在意他填補上去的笑,“要不要吃點這個?”
遠遠的,隔著人群。
於是尹雙赤隻是點頭,誠懇而迫切地點頭。撥開人群向她一步一步走去。
天下啊,江湖啊,可真奇妙啊。他想。足以蕩氣回腸百年的故事,最終竟然沉淪在這一塊粗糙的燒餅上。
怪不得他能當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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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朝十五年,天有異象,二降鳶雪。金鐵交戈,朝軍與逆賊戰於野,君主操戈斬逆臣於崖上。
沸雪山巔現一女子,自稱鳶雪之樹,屠之,白雪紛飛,遮月幕而覆鳶雪。後天下大潔,元春始至。
摘自《臨京狂語集·第二十五卷》”
[終]
[片尾滾動字幕]
[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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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終是以葉寄凡一拍桌結束了沉默:“你們看,我說的吧,這個劇本就是很喜慶啊?”
大家:“嗯.........”
“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一看就是賀歲檔啊!”
“嗯.........”
“就連是飆血的片段也紅紅的,很適合大冬天觀看!”
“嗯..........”
“就連最後都不忘提醒春節到了,擺明著要祝大家新年快樂!”
“這個倒是有道理。”
蘇梓臨乾脆結束這個話題:“要不我們還是先隨便聊聊?”
“嗚嗚嗚嗚嗚........”烏富貴抹淚道,“好啊好啊.........”
“其實你可以先給自己開個靜音。”
“嗚嗚嗚嗚.........”尹赫抽噎道,“對不起各位,我關視頻閉麥一下。”
“兄弟啊你又是哭什麼啊?!”何興言說,“你個從頭到尾的大男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最後一幕演路人在你麵前直接把微信步數走到好友第一。”
“他呀。”沈未說,“他那兩場戲從一入場開始到拍完,加在一起大概哭了四五個小時吧,你懂什麼是天賦型演員?”
“對,我是我是........”尹赫的聲音堅強傳來。
“我想說說你這個角色。”蘇梓臨看向沈未,“雖然裡麵也已經吐槽過了,但是你的出場和退場,簡直就是頂著[我是導演想來客串一下過個戲癮]的牌子上的啊。”
沈未對手指道:“其實我還有加戲來著。”
“我知道,是我給你刪掉的。”
“什麼加戲?”陸朝南問。
“哦,你那時候在下麵當屍體打浮漂,肯定不知道了。”沈未回答,“大概就是,尹雙赤!你的少掌門被奸人所害死於非命,你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你!”
“怪不得刪掉了。”聞言,陸朝南點頭,“否則我可能會詐屍的。”
“誒,真沒看出來啊。”餘巧曼說,“小紀演技還蠻好的啊。”
“是還可以嗷。”烏雁點頭,“他除了打獵之外都還是挺能乾的。”
“可是他不是獵人嗎?”尹赫哭歪歪的聲音傳來,不忘提問。
“對啊。”烏雁說,“這就是我天天揍他的理由。”
“是嗎?他是獵人?”陸朝南蹙眉,“他不是寫的嗎?”
“對啊。”陳訪桐說,“我記得叫《山豬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