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職官誌五》中有關於鴻臚寺卿的描述:“卿掌四夷朝貢、宴勞、給賜、送迎之事。”[注]039
前朝和夏朝基本延續這一職責, 鴻臚寺的職責主要是招待外賓, 有外賓來時, 要安排他們入住、吃飯,傳達朝廷的意思,包括賞賜,做些迎來送往之事。
總的來說,鴻臚寺是個司禮的行政機關,除了顧青雲外, 還有左、右少卿各一人,下麵設置有一個主簿廳,公文收發往來都需要通過這裡,還管著司儀署和司賓署, 上上下下有七十幾號人。
夏朝的鴻臚寺還有掌著朝會儀節、引導禮節、出使外交、外吏朝覲等職責, 這是顧青雲需要認真學習的, 雖說這些禮儀引導不一定需要他親自去做, 但起碼他要學會,知道什麼場合該用什麼禮儀。
等他開始學習時, 顧青雲才發現封建王朝真的是有很多禮儀啊, 一套一套的,想要全部記住需要花費一些心思,比如每天上早朝, 官員的站位序班都有講究, 畢竟每次早朝的人選不一定全部是四品官員,有時皇帝需要了解某方麵的事情, 就會宣其他官員朝覲,那時引領他們站到合適位置的就是鴻臚寺官員了。
尤其是每年大年初一的大朝會,京城全部的官員都彙集在一起,鴻臚寺和禮部更會忙得腳不沾地。
“大人,咱們鴻臚寺常和太常寺、光祿寺、禮部有往來,每次朝中有凶儀、祭祀之事都需和他們聯合起來。除此之外就是外賓之事了,最辛苦的就是出使外蕃,每次外蕃國王新立嗣子或朝貢出現問題,朝中都會派咱們出使,或進行冊封,或進行問罪。”管少卿對顧青雲的問題可謂是知無不儘,耐心解說。
太常寺主管祭祀,光祿寺主管宴享,這兩個機構顧青雲知道。至於出使之事,隻要想一想高麗國、安南國、邊關的遙遠,就知道路途的艱難了,有時半年才能來回一次。
也許他該慶幸本朝的親王沒有封地,否則他們估計就得常年累月往外跑,那時候就是他這個寺卿也不能免俗。
“那這些是怎麼回事?”顧青雲看向角落裡的那一盒盒的木匣子,這是他上任後外蕃送來的禮物。他之前打開看過了,裡麵不是珠寶首飾,就是人參靈芝,價值頗大,賣出去都可以!以湊個一二千兩。
“升官發財”,他總算是理解這一句話的意思了,相比以前在戶部和工部的那點冰炭、彆炭、敬炭,這才叫大手筆啊。
管少卿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語氣不以為然:“大人,這是常例,外蕃有王子在咱們京城學習,他們這是知道您新上任,著人送過來的,每一任寺卿都有。”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顧青雲若有所思,他微微頷首,沒有再問。
不過事後,他卻讓顧三元把這些禮物抄成禮單,直接送到都察院備份,如果他們覺得不該收,顧青雲就當做沒這回事,免得剛上任就惹出麻煩,反正他現在不缺錢花,沒必要冒險。
過了幾天,譚子禮過來找他,也沒說讓他把這些禮物抬到都察院,隻說讓他好好收著,但以後就不行了,不能接受賄賂。
顧青雲看到是他,忙讓他解開鬥篷坐下,見他一路走來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又趕緊叫人給他奉茶,這才笑道:“你這麼冷,怎麼是你來了?對了,你打算一直在都察院做下去?”他的辦公房有地暖。
這麼多年來,譚子禮還是正六品的都察院經曆,中途還曾被貶成正七品的監察禦史,反正這品級是起起落落,沒個消停,顧青雲這一科的同年們看了都替他覺得累,偏偏他本人似乎還樂在其中。
看到顧青雲待自己如此親切,譚子禮有些驚訝和不自在,他把茶杯握住手裡,有些拘謹地說道:“上官知道我和你是同年,就讓我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嗯,我覺得都察院適合我。”
顧青雲看著他下巴的胡須,成熟剛毅的麵容,消瘦的身材,想到初見時他俊朗、風度翩翩的模樣,心底有些恍惚,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這些年你到全國各地跑,一定有所得吧?”顧青雲問他,監察禦史有兩百多名,分散在全國各地,監察不法之事,順便完成官員的考核,這需要到處跑,很辛苦,但容易出成績,在這個崗位乾個三年六年,一般都能很快升上去,隻是到了譚子禮麵前就沒用了,因為他的性子。
譚子禮是嫉惡如仇,隻是他太情緒化,又固執,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和耳朵聽到的東西,容易被人有機可乘。一開始他進入都!都察院時,在京城可謂是出了一番風頭,連謝長亭都被他彈劾過,他有時還會捕風捉影,他的這番作為,自然惡了一些權貴。
雖說有陸澤和譚家護著,但彆人使個絆子、下個套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才有他的起起落落,中間的鬥智鬥勇簡直可以寫成一本書。
這是一個經曆豐富的人。近兩年,譚子禮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衝動了,慢慢變得沉穩起來,每次彈劾都會掌握相關證據後才會出手。
也是,都是四十出頭的人,人總會變得成熟。
“嗯,見識過很多事情,有時出去走了,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譚子禮見顧青雲說起這些,不再考慮為何對方對自己的態度變好,開始眉飛色舞地說起來。
到了吃午膳時間,顧青雲還請他到外麵酒樓吃了一頓才分彆。
離開之前,譚子禮看著顧青雲挺拔的身影,想到對方身上穿的緋袍,胸前的雲雁,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袍和鷺鷥,不由得幽幽地歎了口氣。
彆人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腳踏實地,履行職責,讓旁人無話可說,自己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孩子們著想。
他想到了明年要考舉人的大兒子,右手緊握成拳頭,眼裡閃著堅定之色,轉頭就往都察院走去。
等顧青雲學完該學的東西,被禮部尚書叫過去聊過後,他就正式開始自己的早朝生涯。
早朝是辰時上朝,這時已是旭日東升之時,一般到巳時才能結束。換句話說,早一點是九點多結束,再晚就到十一點了,快到吃午飯的時間。
上完早朝還得繼續到官署辦公。
顧青雲住的地方離皇宮還不算太遠,快一點的話,半個時辰就到了,所以他起床的時間隻比以前早半個小時,影響不大。
早朝時,周圍都有鴻臚寺的人引領著,顧青雲沒出什麼差錯,隻是他剛上任,暫時也沒能向皇帝奏事,於是隻能帶著一雙耳朵仔細傾聽罷了。
這裡聚集了整個夏朝真正的管理者和引導者,顧青雲每次都能有所斬獲,對政策更加了解。
這些他全都一一寫在日記裡,等他老了回頭翻看,那時他就能記起哪一條政策是誰提出的,誰實施的,!,效果如何……想想就覺得有趣。
當顧青雲在京城慢慢適應和摸索自己新的職位時,越省林山縣林溪村的顧家人在過完年後終於收到他的來信,比顧青雲預測的時間還要久一些。
巧合的是,這兩封信雖然有個幾天的差距,但兩撥人卻是同時到達的。
信件和年禮一送到顧家,門房趕緊第一時間拿到顧大河和小陳氏那裡。
顧大河一見到桌麵上那眼熟的木箱,眼睛頓時亮得驚人,他快步走過去,小心地摩挲著木箱身上斑駁的痕跡。
這隻木箱是他和父親親手做的,一共有三隻,來往於京城和林溪村之間,被他們裝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來回郵寄,可謂是熟悉至極。
他清楚木箱身上每一條劃痕的時間,每次看到它們,總能讓他喜悅非常。再一看,這次木箱旁邊竟然還有個小小的包裹。
這孩子,怎麼不把包裹一起放進木箱?顧大河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多想。
小陳氏正好從內室出來,一見到這木箱子,全身的喜悅立即迸發出來,幾乎是連跑帶走地奔過去,叫道:“栓子讓人送東西回來了!我剛才還在嘀咕,怎麼今年的信這麼晚才到,肯定是被耽擱了。”
她身後的貼身丫鬟見她快速走動的身影,忙叫道:“老太太,不能急,您走慢點。”顧大河和小陳氏年紀大了,顧青雲先斬後奏,直接就請嶽母方氏幫忙買了幾個丫鬟婆子侍候他們,因為顧大河夫婦和善,小丫頭們侍候得就更為精心。
“我又沒老,怕什麼。”小陳氏不以為意,她今年雖然已經六十五歲了,但身體依然康健,這是她努力保養的結果。
和她的同齡人相比,小陳氏的外表至少年輕十歲,青年時因為勞累有損的容顏,在這二十幾年養尊處優的保養下,連衰老都減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