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三藏在了佛像後朝門外看去,就看有人騎著一匹老黃牛沿著外頭的山路慢慢悠悠朝破廟而來。牛背上這人戴鬥笠、穿蓑衣,腳上穿著雙草鞋,手裡頭打橫抱著把拿布裹著的長刀。牛抬起前蹄跨入了廟中,鈴鐺聲終於也是將地上的李管家吵醒了。
牛背上的人抱著刀落了地,上前撿起地上的匕首。穀三這才看輕這年輕人臉上還帶著個福壽娃娃的麵具,遮住了原本的麵容。
這人開了口:“今日倒是運氣好,這麼把匕首該值不少錢了。”
他隻一說話,本想著好奇看事態走向的穀三倏忽間怔在了原地。
晨間的綿綿細雨從破敗的屋瓦外落下,落在她肩上,打濕了衣服,她怔然聽著,聽那男人嬉笑著又朝李管家靠近,伸手去了阻礙他說話的那塊石頭出來。
他似是認得這管家,拔出了到,拿鋒利的刀口對準了他的喉嚨。李管家連連求饒:“好心人,您放了我!我這是平白無故遭劫難,叫人綁在了這裡。你替我鬆了綁,把我送回去,到時候金銀珠寶隨你挑選!你做我救命恩人,我把你當我親爹爹供起來!”
“哈哈哈哈,親爹爹?李大管家怎麼忽然間這麼沒排場了,還低三下四地求起人來?”
李管家聽他答話一時間也有些啞然,這人是認識他的,也許還不算陌生。
“你……你認得我?”
“李管家不記得了?嗐,您還親自在我門前開過槍殺過人呢。”男人說著,一點點摘下了他臉上憨態可掬的娃娃臉麵具,露出一雙眼來,“誰能想到,當日您飛揚跋扈,今朝卻也成蠡蟲,逃不得,活不了了?”
李管家見著他那一雙桃花眼,當即便也慌了神,在地上挪動著,似求脫逃,可他早讓穀三綁死了,哪裡還有逃命之處,叫來人不不逼近,刀鋒頂住了胸口。
“咦,逃做什麼?分明是我要逃著您呀?”
李管家聲音顫抖:“慕容宇華,你自己要做的土匪,官兵來剿,殺你父母姊妹全怪你選錯了路!他們是你害死的,和我……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開槍,那也是司令的意思!”
慕容宇華隨他言語,臉上卻仍掛著那般假惺惺的笑。李管家連連後退,他也並不上前,隻看著他如條蠕蟲做最後掙紮。
“您真的彆遷怒我呀,我殺人放火,也都是司令的意思。你不能因為看見了我殺人就把仇都算在我腦袋上啊!”見自己終是退無可退了,這老東西翻過了身,膝蓋跪在地上給他連連磕頭,“給條生路吧英雄,放我回去,你做土匪不就是要錢嗎?我有錢,我給李司令做事,攢下了好多錢。這些錢我全都給您。求求您,就求求您了,我的親爸爸,親爺爺!您隻要放了我,您就是我的親祖宗。”
慕容宇華將必收收好,複又戴上了麵具,不等李管家再給他磕響頭,解開大刀上綁著的白布,繞到了他身後抹開他後脖子上那點頭發。
李管家嚇得渾身發抖,涕泗橫流,口齒不清還想做最後掙紮:“英雄,祖宗,親爹啊……你放過我吧。”
身後這人一言不發。
他拿到的姿勢是很嫻熟的,一顆要殺人的心也是嫻熟的。這一點與另一個世界中的慕容宇華全然不同,他不再是個富家公子哥,也沒有那些不合時宜的言語。不論是這份沉默還是準備揮刀的姿勢,總能在他身上看出過去生活殘留下的苦痛。
就在慕容宇華的大刀將要落在李管家脖頸上那一瞬,破廟內,槍聲響了。
子彈是從側麵射來,正好貫穿了李管家左右兩邊的太陽穴。他最後一句話未說完,身體歪斜,朝前一倒。血當即染紅了佛前的落破之地。
慕容宇華握著刀警惕朝槍聲傳來之處望去。一個女人,一個有著一雙小腳,還踩著雙紅色繡花鞋的女人,穿著套不合身的軍裝,就這麼握著槍從佛像後走了出來。
她頭發蓬亂,似是彆人拿剪刀胡亂鉸的,麵色蒼白,一雙眼卻亮的下人。她的槍口冒著煙,顯然是她殺的李管家。
“姑娘?”
那女人把槍放下,神情之中似有幾分困惑。
她對慕容宇華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如何學的殺人呢?”
這話所言,仿佛兩人似曾相識。慕容宇華被她沒頭沒尾一句話問得一愣,而後,又看她毫不生分地貼近過來,伸手就摘了他的麵具。
她微涼還帶著潮氣的手就這麼捧住他的臉,而後二話沒說吻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