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執調整方位,專門將人朝貴重的玉器上扔,像那些不容易碎的金器區,他看都不看。
三五招後,兩個侍衛躺在滿地瓷器碎片裡哎呦出聲,雲執風輕雲淡的撣撣自己衣擺,雙手抱劍挑釁的看向孫黎黎,“就這?”
孫黎黎這才知道害怕,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
雲執故意朝他走了幾步,想嚇嚇他。
然而他才踏出去兩步,從門外正對著時清飛來一支飛鏢。
速度極快。
雲執臉色瞬變,反應迅速,幾乎瞬間移動到時清身邊,單手攥住她的手臂將她從圓凳上扯起來護在懷裡朝旁邊轉了兩步,拿著劍的手擋著她後腦勺位置。
他眸光一寒,朝門外看去。
而那支鏢,“咚”的一聲沉悶後,直接紮在圓凳後麵的櫃台上,深深陷進去大半個鏢身,嚇得小二們尖叫出聲。
按著時清剛才坐的位置,鏢正對著她的腦門。
雲執不過就大意走神那麼一小會兒,就差點出事。
時清沒正兒八經的習過武,根本沒意識到剛才有多凶險,直到看見櫃台上的那支鏢,以及耳邊雲執劇烈跳動的心臟聲,才知道自己命懸一線。
她深呼吸穩住情緒,抬手輕輕拍拍雲執後背,示意他鬆開自己。
兩人一同朝門口看去。
有人想殺她,亦或是有人想用她來試探雲執的武功。
正對著門口走過來三人,走在中間的女人二十出頭,看起來長相跟孫黎黎有幾分相似,而她身邊跟著兩個侍衛,左邊那個手裡還拿著鏢,剛才那支就是她扔的。
“黎黎,又在鬨什麼?”孫綰綰出聲。
她氣質儒雅溫和,哪怕沒拿扇子都顯得風度翩翩,周身氣質矜貴,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小時大人?”孫綰綰朝時清拱手,含笑說,“在下孫綰綰,黎黎的長姐,他若是有什麼冒犯得罪的地方,儘可跟我說。”
孫黎黎像是找到了靠山,跑過去抱著孫綰綰的手臂,指著時清跟雲執說,“阿姐,她們欺負我!”
“時清汙蔑我喜歡她,她夫郎打傷我兩個侍衛,阿姐,你要幫我出氣。”
“小時大人,是嗎?”孫綰綰看向時清,聲音依舊溫和,隻是目光微沉,略帶施壓,“男子家的聲譽可要比性命還重要,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時清譏諷一笑,“少給我在這兒唱雙簧,先是你弟弟要打我夫郎,後是指派兩個下人教訓我,現在你這侍衛朝我放暗器,怎麼到頭來理全是你們的?”
“門外門內你挨個問問,先找茬的人是誰,你弟弟什麼德行你心裡應該有數,若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不介意把這事鬨到朝廷上,參一參你孫家仗勢欺人到如此地步!”
“什麼時候一個沒有品級的深閨男子能讓下人教訓我了,若是仗著令尊是丞相就這麼胡作非為,那我倒是好奇,丞相眼裡,還有沒有朝廷。”
時清目光沉沉的看著孫綰綰,“這皇城我隻知道姓蕭,可還沒聽說過她姓孫。”
“就是無法無天,也該有個度!”
孫綰綰拇指撚著衣袖跟時清對視,時清絲毫不虛,氣勢比孫綰綰還足。
管她是丞相還是長皇子,就是皇女過來她也不在乎。
左右她命就這麼長,能活一天是一天!
孫綰綰率先收回目光,垂眸拱手笑著說,“家弟頑劣,惹小時大人生氣了,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
“至於剛才那一鏢,是我這侍衛看見黎黎被人欺負,護主心切手快了一點。”孫綰綰說,“小時大人定然不會跟個下人計較吧?”
左邊拿著鏢的侍衛,很是隨意的跟時清拱了拱手,態度格外的漫不經心,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我自然不會,”時清看了眼雲執,“但我夫郎護妻心切,也請你彆跟他計較。”
孫綰綰還沒明白時清的意思,就看見旁邊的雲執突然抬腳踹在左邊那侍衛的右腿膝蓋處,劍鞘重重地拍在對方的肩膀上,帶了點力氣沉沉地往下壓。
那侍衛全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膝蓋一麻,頓時單膝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在時清麵前,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招架的能力。
雲執拇指輕頂劍柄,“唰”的下,青劍劍身出鞘一寸,劍光泄出,寒意逼人。
一寸劍刃就壓在那侍衛的脖頸動脈上,滲出一絲血跡。
孫綰綰臉上的溫和差點沒維持住,時清說,“你這下人不懂規矩,我讓我夫郎教教她。”
“我好歹是朝廷官員,她算個什麼東西。”
“打狗是要看主人,那也得看看我心情好不好,跟不跟狗一般見識。”
“不過就是個侍衛,打死了算她命賤。”
時清似笑非笑的看著孫綰綰,“孫家總不會因為一個奴才、一個低賤的下人跟我這個當主子的計較吧?”
“下人”二字,她音咬的極重。
孫綰綰垂眸看侍衛,對方被壓製的死死的,完全沒有反手的能力。
剛才那一鏢是偷襲,若是光明正大打,她根本不是雲執的對手。
右手邊的侍衛想要動手,孫綰綰抬手攔了一下。
今天不管是理,還是勢,孫家都不占上風。
本來以為就是個七品大小的官,卻比想象中的要硬。
“還不給小時大人賠罪。”孫綰綰睨著地上的下人。
對方低下頭,又重新拱手行禮,“屬下罪該萬死,還請小時大人不要跟屬下一般見識。”
時清卻是看向雲執。
說是給自己出氣,其實是對方惹著雲執了。
雲執收回劍,“沒有下次。”
孫黎黎看見局勢對自家不利,還想再鬨,孫綰綰一個眼神過去,他瞬間閉嘴,乖的像隻兔子不敢說話了。
什麼天生性子如此,不過是身後有人縱容。
“我們姐弟倆還要去趟沈家,就不跟小時大人多聊了。將來若是有時間,倒是可以坐下一同喝茶。”孫綰綰看了眼雲執,“若是有幸跟令夫郎切磋一下武功更好。”
雲執垂眸扯著衣袖擦拭劍刃上的血,沒理她。
孫綰綰也不覺得尷尬,拱手行禮後就要離開。
“慢著,”時清幽幽喊道,“你們忘了點東西。”
孫綰綰並非她麵上那般溫和,再轉身的時候眉眼間已經露出些許不耐,“小時大人還有什麼事情?”
她丞相府可不是任由彆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的。
“我是沒什麼事情,許掌事還有事情。”
還有熱鬨可以看呢。
對方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走吧。
許掌事上前行禮,“孫小公子剛才著人動手前特意說過,今天巴寶閣一切的損失都是由他孫家負責。”
許掌事掃向這滿地狼藉的巴寶閣,跟孫綰綰說,“損壞的東西還在清點,待會兒會有人將賬單送往孫府。”
孫綰綰看著滿地的玉器跟瓷器,溫雅的臉皮開始沒有形象的抽動。
誰人不知巴寶閣東西貴,尤其是砸的還都是些玉器!
要說剛才那事家母許是不會責備孫黎黎,但這一大筆賠償款下來,母親定要訓斥他一頓,嚴禁他出門。
“你啊你。”孫綰綰搖頭。
孫黎黎這才知道害怕,耷拉著腦袋跟在她身邊離開。
許管事倒不怕對方不賠,畢竟巴寶閣背後站著的可是世勇侯錢家。
真鬨到朝廷上,也夠孫丞相喝一壺。
等孫家的人走了後,時清歪頭看雲執,“不高興了?”
她想了下,“因為差點沒保護好我?”
雲執雖然沒明說,但經過上次夜裡救下錢煥煥那事就能看出來,雲執對於保護身邊人像是下意識的舉動。
定是他周邊的親人都是這麼言傳身教的,時間一長,他耳濡目染,才把這事當做理所應當的本能。
這也是他夢裡三番五次救那個柳月銘的原因。
雲執將劍擦拭乾淨,抬眸跟時清說,“是我大意了。”
他也是頭回經曆這種生死時刻,所以剛才心臟真的漏跳了一拍。
鏢飛過來的時候,時清正低頭捏瓜子,根本沒察覺到危險。
要不是他反應快,對暗器的敏感度高……
雲執薄唇抿緊,攥著劍的手微微收緊,手指骨節繃的發白。
時清頭回從單純無害的雲執身上感受到劍客的那種殺意,就是在他麵無表情頂開手裡從未出鞘的青劍壓在那侍衛脖子上的時候。
那一瞬間,雲執像是鋒利的劍,真的起了殺心。
剛才孫家人離開的時候,時清抬眼掃了下,孫黎黎身邊的兩個侍衛都還能自己走,隻是扶著腰而已,而孫綰綰左邊那個侍衛,是被右邊侍衛架在肩上拖走的。
雲執動手的時候,下了狠勁。
時清笑,伸手戳雲執臉,“今天超棒,是個大俠了。”
雲執不自然的躲開她的手,拿起大俠的架勢,雙手抱劍,微微踮起腳尖跟時清平視,甚至極力做出想俯視她的神色,“就、就沒點實際性的表示?”
“你都知道問我要表示,你怎麼不問你柳大哥要?”時清嗔他。
雲執腳跟慢慢落地老實站好,心虛的說,“下次就知道了。”
時清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來,“也不是沒有表示。”
雲執抬頭看她,表情怎麼看怎麼像隻立功後等著領獎勵的狗狗。
時清笑,“給你把劍鞘鑲滿寶石,你愛怎麼鑲嵌怎麼鑲嵌。”
“真的!”雲執眼睛瞬間亮起來,那他可不得趁著時清鬆口多鑲幾顆。
雲執開開心心的蹲在地上撿剛才被他打落的寶石,又變回那個不經世事的清爽少年,“還算你有良心。”
他邊撿還邊跟許掌事說,“這可得便宜點,這都是我地上撿的。”
“……就算是地上撿的,那也是我家的。”許掌事幽幽說。
雲執不在意,“沒事,時清說她有錢給我買,你找她要銀子。”
“……”時清有點後悔了。
雲執讓人給他在那把銀青色的劍鞘上,鑲嵌了兩圈的寶石。
一橫一豎,五顏六色的都有,全是他自己挑選的。
怎麼說呢,就一個字——
醜。
醜到不願意看第二眼的那種。
時清跟雲執說,“幸虧它就是把劍,它要是活的,它都醜的不敢見同類。”
本來低調內斂殺人不見血的劍,被鑲嵌了一圈不倫不類的寶石,就很奇怪。
時清彆開視線儘力不往上麵看,免得太過於嫌棄。
好好一少俠,審美怎麼就那麼奇怪。
“你不懂,這多好看。”雲執珍惜的摸著,“以後打架的時候,你就負責替我抱著劍鞘,彆丟了就行。”
“……”她選擇拒絕。
念著雲執“幫”巴寶閣做成這麼一大——筆生意的份上,許掌事給了個特彆優惠的折扣,加上時清買給李父申氏他們的禮物都便宜不少。
時清跟雲執回去準備給李父他們踐行,而孫綰綰也在去沈府的路上。
孫綰綰坐在馬車裡把玩手裡的扇子,雙膝跪在她麵前的侍衛正是剛才被雲執打過的那個。
“回主子話,雲執的實力,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深不可測。”
她那飛鏢,滿京城沒幾個人能躲過。
但雲執愣是帶著時清一起躲開了。
侍衛說,“昨天城外世女身邊也有個高手,依屬下看,那人就是雲執。”
孫綰綰這才抬眸,“唰”的聲展開扇麵。
“這麼說,倒真是個障礙了。”
她扇著扇子,微微勾唇,“那春獵時,便留不得。”
錢世女在查圈地案,若是讓她活著,遲早會查到孫家頭上。
她跟雲執,春獵時都不能留。
哦對了,時清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