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宋運和老太太也都過來了,眾人入了席,寒暄了幾句,菜品也都擺上了桌。
“顯易,國公爺的身子近來可好了?”宋老太太問。
“已能下床走動了。”
“年紀大了傷經動骨的要好起來就得費些功夫,再過些時日便好了!”
“顯易,這醉菜河蝦是特地請來的南方廚子做的,尋常地方吃不到的,”李氏用筷子點了點那盤蝦。
朱奧頷首,算作應承。
接著宋運又問起他為何不與周劭南下,以及他今後的打算,朱奧像是一早就打好了腹稿,一一應了。
今日的菜式實在是好,尤其是那鬆鼠鱖魚,很對錦秋的胃口,她便多下了幾次筷子。鳴夏見狀,也伸筷子去夾,兩雙筷子落在同一塊魚肉上。錦秋抬眼瞧了鳴夏一眼,收回筷子……
鳴夏嘴角微勾,誌得意滿地將這魚夾到自己碗裡,嘗也沒嘗便故意提高了聲道:“這鱖魚可比不得國公府做的,姐姐怎麼吃的慣?”
你來我往的客套戛然而止,隻剩下錦秋舀湯時湯勺與白瓷碗碰撞的“叮叮”之聲。四雙眼睛望向鳴夏,尤其是宋運,他已擱下象牙筷子,氣得胡子一顫一顫的。鳴夏也恍覺自己說錯了話,微垂下頭,捏筷子的手緊了緊。
錦秋舀著湯,故意衝她一笑,道:“妹妹這話若被春秀聽見了,她隻怕要從廚下拿個大鏟過來每人來一下子。她為咱們府上做了十多年的菜,便是做得不好,也不能拆了人家的台不是,不然她撂挑子不乾了,咱們豈不得到國公府去蹭吃的呀!”
飯桌上又靜了一瞬。
“嗬嗬嗬,”李氏帕子一掩,帶頭笑了起來,道:“大丫頭說話最有趣,跟逗樂子似的。”朱奧也跟著笑起來,他本就不是個嚴肅的,筷子一放,立即便接上了話:“那成啊!明兒朝堂上眾臣就該議論這宋學士家怎回事,竟連飯也吃不起了?”
“哈哈哈……哈哈哈……”接著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其實鳴夏的意思錦秋明白,不過是為了顯擺自己在國公府吃得如何精致,用得東西如何講究。可是飯桌上有朱奧在,還有宋運和老太太,這話要掉下來,就是在新女婿麵前跌他們的麵子,她這才插科打諢地將這話接起來。
鳴夏抬眼睨了一眼錦秋,心裡不服氣,卻暗怪自己莽撞,不敢再言語了。
一頓飯磕磕絆絆總算用完了,錦秋送宋運回房去。宋運又說了一回她的婚事,錦秋聽著實在沒意思,便逃也似地出來了。
她深呼出幾口氣,一路快走到聽風院,在拐角處忽聽得零碎的幾聲爭吵。她猶豫了一瞬,而後貼著牆小心翼翼挪過去一些,朱奧的說話聲便清晰了許多。
“我已經陪你過來了,那明日我去千紅閣你也不能同母親告狀,母親若問起,你便說我去江先生那兒了,明白麼?”
“可……可你去得太勤了,我便是為你遮掩,母親遲早也能看出來。”
“到那時再說罷。”
接著便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錦秋納罕:成婚不足四月,朱奧竟去逛花樓?鳴夏也真是忍得,若是自己,隻怕早就鬨翻了天了!
錦秋輕輕搖頭,轉身欲走,身後卻突然響起一聲:“站住!”
錦秋回頭,便看見月門處站著的鳴夏,這月門上長了一叢紫藤,幾串藤蔓垂下來,正垂在鳴夏耳畔。她眼眶微紅,身子又單薄,從錦秋這兒看過去,竟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越瞧越覺著可惜,可惜鳴夏大好年華,後半輩子就得跟著那樣一個偎紅倚翠的男子煎熬著過下去。
錦秋於是走上前,柔聲道:“我無意偷聽,隻是恰好路過。”
鳴夏卻是冷哼一聲,緩緩走近了她,道:“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罷,我的好姐姐,看我在飯桌上出醜,又被相公撂下,你現下該覺著快意了罷?”
錦秋側身對著牆上的漏窗,淡淡道:“鳴夏,你如今是做了人家夫人的人了,我不想再同你吵。”
“宋漓,你少裝大度,你當我不知道你?”鳴夏也側對著她,睇她一眼,道:“你麵上不屑一顧,心裡隻怕在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有這個福分,嫁到國公府這樣的人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