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若是我捧慣了手爐,回到朱府,婆母問起來,我怎麼說?若是她再請個大夫來給我號脈,診出我的病症,又該怎麼才好?”
說到這兒,李氏彆開了眼,才止住的淚又來了。
鳴夏七歲那年的臘月初八,從錦秋那兒搶來一件粉藍色繡折枝梅花的披風披在身上,因披風太長,在池塘邊玩耍時踩著了衣角,不慎落水。那時候錦秋才得知親母的死因,頂撞了李氏,李氏那時正巧路過,見摔下池塘的穿的是錦秋的披風,便假作不見。後鳴夏被兩小廝救了上來,昏迷了兩天兩夜。就是這一次,她落下了病根。
鳴夏自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拉了拉李氏的衣袖,目光堅定,道:“娘,我手足冰涼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並不是著了涼,您不必擔憂,大夫開的方子我也日日都吃著呢,定能養好!”
李氏抹了抹眼淚,苦笑著點頭,她撫了撫鳴夏的發頂,道:“你午膳用得不多,我這兒還有幾個桃酥,你墊墊肚子,”說罷她站起身走到梨花木案前,端起個彩釉花紋碟,捧給鳴夏。
鳴夏從碟中撿了塊較小的桃酥,抿了一口,眼淚落在酥餅上,可漸漸,那原本閃著淚光的眼中突然一閃精芒。
“娘,今兒我來還有另一件事兒。”
“何事?”
“聽聞趙臻的屍首找著了,那姐姐……也該另擇佳婿了罷?”鳴夏嘴角一彎。
李氏冷哼一聲,就著近旁的椅子坐下,手肘搭在白玉幾上,慢悠悠地道:“不急,這回,我可得為她好好物色物色!”
“依我看,舅舅那門生許放就不錯,去歲中了進士,今年就該到江州任知縣了,據說他家世代務農,家裡還有個老母親,這樣的人到頭也就是個知縣了!”
“不成不成,錦秋那丫頭精得很,尋常進士怎入得了她的眼?且不說她,便是你爹爹那兒,也過不去!”
鳴夏冷哼一聲,撚著桃酥的手突然一握,一揉,桃酥便碎成粉末,從她指間灑落下來。她道:“這還能由得她?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母親您先前就是太由著她了!”說罷她將手中餘下的桃酥粉一灑,拍了拍手。
“鳴……鳴夏,你不可莽撞,你爹爹那兒可不好交代啊!”李氏聲音顫抖,正所謂知女莫若母,她幾乎立時便猜到鳴夏的心思。
鳴夏不言語了,從碟子裡又拿了一塊桃酥。
她即便夫家重視,不得丈夫喜愛,她鳴夏也到底是國公府未來的女主子,而錦秋,不是不稀罕嫁高門麼?那就一輩子待在窮鄉僻壤做你的縣令夫人罷!
接下來的幾日,鳴夏都住在宋府,錦秋這些日子將自己母親名下幾個生意不好的綢緞鋪子兌出去了,一共兌得五千兩銀子,她將銀票和一封信寄給了周劭,信中叮囑他用這些銀子賑災。
周劭將這信左看右看,隻在結尾處找到一句:望王爺保重身子。他氣惱得一整夜沒睡著,半夜披衣起來給她回了一封信。
已近四月中旬,錦秋收到這信展開看時,便見一句: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卿坐也思卿,一時臉熱起來。
那一個個字烙著她的心,教她拿信的手都發起了抖。沒想到這王爺看著一本正經得很,私下裡寫情詩逗人,倒頗有一套。
“小姐,您怎麼了?”紅螺正沏茶,見著錦秋揣著一封信看得麵紅耳赤,不禁疑惑道:“這是誰給您寫的信?”
錦秋將信一折,掩蓋住那幾行小字,顧左右而言他:“待會兒我想出去走走,你將那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拿出來,熏一熏香。”
“小姐,您素來不喜奢華,還說那些豔麗衣裙俗氣,這回從儋州回來,你就改了喜好了,常穿些藕荷色、桃粉色、現下還穿上了大紅,”紅螺一麵說著,一麵從衣櫃裡取出那衣裙來。
錦秋不由得眉心一跳,以前她確實覺著豔色俗氣,不知何時竟變了喜好,總想把自己打扮得俏麗些,畢竟她已經是個快要二十的老姑娘了,穿得過於素靜便易顯老成。
半個時辰後,紅螺便將這雲緞裙熏好了,伺候錦秋穿上,又為她梳了個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支雙鸞點翠步搖,兩鬢用鑲寶石梔子花掩鬢點綴。
將自己收拾妥帖了,錦秋便欲出門,忽見一身草綠色羅裙的鶯兒快步走過來。她朝錦秋蹲身稟報道:“大小姐,二小姐請您立即到府門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