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見錦秋笑得勉強,忙道:“這傳言本宮也聽了幾句,一個是說你與這進士有情的,另一個說是你的貼身丫鬟,唉,雖然這些本宮是一個字也不信,可保不齊有人信呀!要想讓太後接納你,就得將自己從此事中擇乾淨了,譬如將你那丫鬟推出來,就說是她……”話未說完,錦秋騰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卻笑得得體,朝她一蹲身道:“謝娘娘提點!”
朱貴妃噎住,嗽了兩聲,旋即笑道:“不必多禮,快起來!”說罷伸手將她攙起來。
隨後二人都不言語了,靜靜望著場上的比賽。
錦秋先前還覺著這朱貴妃和善,可現下她出這樣的餿主意,錦秋心裡硌應,她寧可不做這個王妃,也不能將伺候了自己十幾年的紅螺推出去擋箭!不然她還算是個人麼?
錦秋實在不想再與朱貴妃坐在一處了,她踅身望了望,目光正與後頭的鳴夏相對,二人皆是一怔,旋即調轉視線。
坐在前頭不自在,後頭又有鳴夏,錦秋覺著自己是沒處可容身了,於是站起身來,向朱貴妃蹲了蹲,而後走出涼亭,往荷花塘那兒去了。
場上周劭已經贏了第一輪兒,正高興著,往涼亭裡一眺望卻不見錦秋,朱奧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道:“王爺今兒為了贏彩頭獻給未來王妃,可真是拚了命了嗬!”說罷指了指右邊的荷花塘道:“可惜人家寧可看花兒也不想看你。”
周劭嗤笑出聲,搖了搖頭,從宮女手中接過巾帕抹了抹額上的汗,故意笑道:“你這是恨本王搶了你的風頭,酸本王呢?”
“去!”朱奧從周劭手中搶過巾帕,自己擦了擦手。
塘中荷葉半人高,隨風翻起綠浪,葉上的水珠子在這小圈裡滾溜,終於“咚”的一聲落在水裡,遁於無形。一百片綠中才藏著一朵紅,凝住所有夏日的光,才開得出這樣潔淨的花兒來。
錦秋隻顧看花,沒留意旁側一個紫衣公公端著一漆紅條盤走過來了。那公公滿頭的汗,眼睛直直盯著條盤裡那隻金燦燦的酒爵,沒留意前頭,快走幾步與錦秋撞了個正著。
錦秋猛然回神,雙手立即扶住那金酒壺,兩個杯爵中,金爵摔了下去,銅爵還在。那公公不知怎回事,竟然連托盤也不要了,手一鬆,便撲下身子去撿那酒爵,幸得錦秋反應快,穩穩托住了這托盤。
公公將其拾起來時已是汗如雨下,他忙將這酒爵放回原處,接過那托盤來,朝著錦秋緩緩跪下道:“奴才沒留神衝撞了您,您沒大礙罷?”
“沒大礙,你快起來罷,”錦秋忙將他攙起來,卻發覺這人麵色煞白。
她不由腹誹:不過掉個酒爵,至於嚇成這樣麼?瞧這一身紫衣怎麼也得是個三品的太監,什麼場麵沒見過呢?
那公公道了兩句恕罪,立即端著托盤往前頭去了。
錦秋蹙眉望著他的背影,眼角餘光卻瞥見涼亭裡的朱貴妃,她站起了身,正望著自己,錦秋於是也不賞荷了,快步往回走。
回到涼亭時,朱貴妃居然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問:“方才你怎會與宮人撞上,可磕碰著哪兒了?”
“無礙,是臣女沒留意撞上了那宮人,您彆責怪他。”
朱貴妃連連頷首,鬆了口氣似的:“無礙便好,無礙便好。”
錦秋手肘突然被人一撞,她側頭,是一身鵝黃色琉仙裙的嬌俏姑娘。她先是向朱貴妃行了一禮,隨即一臉故作驚訝的神情望過來道:“這不是宋家大小姐麼?聽聞您近日正籌備婚儀,要下嫁給許進士,今兒怎麼得空上宮裡來了?”
錦秋麵色倏地變了,打量起這個嬌小姐,思來想去自己似乎從未見過她,她與自己有什麼過節,為何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下不來台麵?
“這是謠言,不可聽信,”朱貴妃笑著解圍。
“真是謠言麼?我聽得宮外好些人傳得沸沸揚揚……”
盧知水故意提高了聲調,離得她們並不遠世子王爺們都聽見了,齊刷刷望向正舉著弓,預備射下最後一箭的周劭。
周劭放下弓,回身望了一眼那涼亭,一眼便認出正在說話的是盧家小姐。身邊人故意岔開話,她卻充耳不聞,仍吱吱喳喳說著那些聽來的事兒。
周劭眼中怒火愈盛,又舉起弓,拉滿弓弦,然而他一個男子怎好跑到脂粉堆裡去計較?於是他一咬牙,弓箭往左一偏,一雙鷹隼般的眼直勾勾盯著盧春生,手指一鬆。
“咻”的一聲,箭射向盧春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