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緋紅長裙拂過青青草地,也往這兒過來了。
“盧夫人不罰本宮可要替皇上罰了,”朱貴妃走上前,笑盈盈地望著盧夫人道:“盧夫人,這大日頭曬著多難受,您跟本宮回亭子裡去,您監督著,看王爺還敢不敢射偏嘍!”
盧夫人心裡舒坦了些,又叮囑了盧春生幾句,而後拉著盧知水的手,道:“這日頭是曬得慌,咱們隨貴妃回亭子裡坐著去罷,”盧知水扭扭捏捏地跟著去了。
波濤洶湧過後,水麵複歸平靜。
錦秋回了亭子,裡頭竟鴉雀無聲,一眾官家小姐嚇得連瞧也不敢瞧錦秋,她們毫不懷疑若非王爺是男子,不好跟她們這些女子計較,方才這一箭要射的,便是這亭子裡拿宋家大小姐的風流韻事做文章的她們。
貴妃也看明白了,她望著錦秋,抿唇笑道:“看來本宮方才是多此一舉了,那些個傳言,哪需你自己料理,隻王爺這麼一鬨,今後呀,這京城裡再無人敢說你的閒話咯!”
那陣心驚肉跳在錦秋這兒還沒過去,她絞著帕子,望向周劭,見他現下又拿起方才那角弓,搭上箭,肩背張開,弓拉滿,一放……
“咻”的一聲,正中靶心,好似方才那驚險的一箭不是他射出去的。
錦秋後怕,周劭射術雖精,可射向盧春生的那一箭若出了一分一厘的錯,便萬劫不複了!
不過周劭卻覺著值,方才那一箭他有十分把握。這盧知水、這京城裡的婦人實在太聒噪,舌頭底下壓死人,錦秋是個女子,臉皮薄,受不住,他就得拿出點兒動作來給眾人提個醒。
接下來的比賽照樣沒耽誤,三輪過後,勝負就見分曉了,雖有一箭脫了靶,周劭卻仍拔得頭籌,彩頭是串鄂爾多進貢的紫鮫珠,皇帝親手賞給了他。按著規矩,贏家該給皇上敬一杯。
方才與錦秋相撞的那宮人手上托的便是用來敬皇帝的酒,他走到涼亭下的一處石案旁,放下條盤。
若是尋常錦秋才懶怠看,可方才這公公撞上自己時的模樣實在反常,就像一個人要去做虧心事兒,心裡虛,手上不穩。她目不錯珠地盯著那公公,眼見他提起八仙過海鎏金酒壺,一條水柱注入銅酒爵,酒水漫上來,水柱收得乾脆利落,然而給金酒爵倒酒時,那水柱竟微微抖動,最後那一收也沒收得漂亮,灑出來幾滴。
錦秋不由腹誹,這公公倒酒的功夫還能忽高忽低?怎的倒給皇上的那杯就拿捏不好力道了?
公公嗬著腰托著條盤走到周劭身旁,將酒獻上去,周劭端過金酒爵,緩緩往禦坐那兒去。而侍立一旁的公公,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淺色帕子擦了擦汗,錦秋不知怎的,眼皮子突然跳起來。
上一回她眼皮子跳是廚下給她送綠豆湯來的那一日,她險些失身於許放,這一回,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哢嚓”一聲響,錦秋循聲望向右手邊的貴妃,發覺她捏酒杯的手上,那隻中指的指甲齊根斷了。
錦秋這顆心砰砰亂跳,腦袋裡風車似的呼啦啦轉。不過喝個酒麼,貴妃怎把指甲絞斷了?還有那公公,練過千萬回的倒酒竟也能倒灑了?
難道是酒水有問題?錦秋猛地站起身。
場中,周劭已端著酒杯站在皇帝麵前,二人碰了杯子,眼看就要喝下去了。
“慢著!”錦秋聽見自己喊了一聲,那一聲仿佛不出自她的口,然而現下騎虎難下了,她立即提著裙擺回身從石階上跑了下去。場上眾人不明所以地望著錦秋,而朱貴妃捏著那杯子的手也隱隱用力,恨不得將杯子都捏碎了。
錦秋逆著風,大步上前,現下她才看清楚禦座上的人,皇帝濃眉大眼,麵平且寬,是個敦厚慈悲的麵相。
“皇上,”錦秋走到周劭身旁,突然雙手交平,叩拜下來,“臣女宋漓與廣平王兩情相悅,鬥膽請皇上賜婚!”
一旁的周劭愣住了,此舉不可謂不莽撞,可女孩兒家都跪下來了,他還扭捏什麼呢?於是周劭當即也叩拜下來,求道:“皇兄,是本王應允她會求皇兄賜婚,一時忘了,所以錦秋的意思也是本王的意思,請皇兄莫要怪她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