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先瞧著罷,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
她這便走出了園子,往渡月軒去,正巧見著一身寶藍色對襟雲錦衣的季嬤嬤候在門前石階上,而周圍並無一人。
錦秋這時才深覺自己身邊確實該添幾個丫鬟,不然若是季嬤嬤現下推門進了她的屋子,她隻怕事後也不曉得。
“季嬤嬤在這兒呢,我正有事要問你,”錦秋站在離她二十步遠的紅掌叢中,粉麵含笑。
季嬤嬤忙趨步上前,朝錦秋蹲了蹲身,道:“王妃請說。”
“王爺建府時從宮裡帶了許多丫鬟來麼?”
“王爺隻帶了五六個貼身伺候的,其餘的都是後頭宮裡賞的。”
“宮裡賞的?朱貴妃賞的?”
季嬤嬤猝然抬首,疑惑地望著錦秋,道:“是太後娘娘賞賜的。”
錦秋哦了一聲,繼續問道:“我還聽聞先前府裡有婢子刺殺王爺,這人是宮裡來的?”
“那不是,那是買來的丫鬟,在府裡伺候了兩年,當初老奴也沒瞧出來她存了不軌之心,不然非剝了她的皮不可!”季嬤嬤忿忿道:“這外頭買來的丫鬟就是不如宮裡來的守規矩!”
錦秋垂著腦袋若有所思,按理說想害周劭的該是朱貴妃才是,為何持劍行凶的卻不是宮裡賞賜的婢子?
季嬤嬤見錦秋沉吟不語,便說了來意:“王妃您先前說要親自挑人伺候,不如現下老奴去將奴婢們叫來?”
錦秋淡淡嗯了一聲,又道:“不僅年紀輕的,老嬤嬤們也都叫來,名冊也拿過來,我正好認認人。”
季嬤嬤抬眼望向錦秋,愣了一瞬才應是退下了。
紅螺進屋搬了張椅子放在廊下,又奉上杯清肝明目的決明子茶來,錦秋坐在廊下悠悠啜飲,目光一一掃過陸續過來的三十多個丫鬟婆子。她們在季嬤嬤的調度下於渡月軒前站成三排,整齊劃一地向錦秋蹲身行禮道:“見過王妃。”
而季嬤嬤則走上前,朝錦秋蹲身道:“王妃恕罪,那名冊前幾日教守德拿去了,他今兒告了病假,未來上值。”
錦秋瞥了她一眼,含笑道:“那便罷了。”
說罷她站起身,不緊不慢走下石階。底下的丫鬟們有些還是頭回見錦秋,一個個的雖微垂腦袋,卻都悄悄抬眼望她。
錦秋看向最前頭那一排,一溜兒的老婆子,單看那身條,那打扮,便知最右側站著的兩個是宮裡來的嬤嬤。
“這位嬤嬤在府裡管什麼的?”錦秋的目光落最右側那一身穿茜素紅繡喜鵲鬨春長錦衣的嬤嬤身上。她看著年歲不大,生了雙狹長的鳳眸,遠遠的看,沒睜開眼似的。
“回王妃的話,奴才姓曹,是管庫房的。”
“本王妃想取個南海淨瓶觀音像。”
“東庫房裡確有個觀音像,因是宮裡賞賜的,王妃若要取,須攜一張蓋王爺簽章的手帖,奴婢方能為王妃效勞。”
錦秋微微頷首,又走向下一個嬤嬤,正待要問,忽而跟在她身側的季嬤嬤躬身道:“王妃,您要選貼身伺候的還是往這兒挑,”她指了指後兩排水蔥兒似的姑娘,道:“前頭婆子多是管事兒的,小丫鬟們手腳靈便,更會伺候人。”
錦秋的麵色微微沉下來,卻仍是走向了第二排。她深知這兒不是宋府,沒有祖母那樣的人為她指點迷津,即便是將這兒所有的婢子都問個遍,也問不出她們究竟誰向著誰,但隻要有三個人的地方,便有派係,這五十多個人裡,她不信所有人都唯季嬤嬤馬首是瞻。
“我看這個好,”錦秋忽而指了指一個嫩生生的小丫頭,道:“生得真是靈光,你叫什麼?”
“王妃,這丫頭進王府不足一月,規矩尚未學全,現下在衡廬院裡侍弄花草,連針黹女工尚且需調教呢,伺候人的活計她更做不來,”季嬤嬤揚起一張肅臉。自從發覺周劭不去錦秋房裡後,她再看錦秋,便沒先前那份敬怕了。
“春瓔,王妃要選什麼人,不需你來指點罷?”曹嬤嬤乜了一眼季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