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1 / 2)

野火 魚霜 12438 字 3個月前

祁蔓沒有休息好, 許是因為腰上的疼,也或許黎言之要去找何蘇元讓她心煩意亂,她沒了睡覺的心思, 整個人迷迷糊糊,半夜就聽到黎言之似乎在和誰說話, 又好像是錯覺,她想睜開眼卻沒力氣,耳邊一直有腳步聲,嘈雜不已, 她耳邊嗡嗡嗡的一陣亂,腦子更是昏沉, 努力想睜眼看看黎言之在做什麼, 卻隻剩下無力, 她似是被拉入一個巨大的深淵,任她怎麼爬都無濟於事,她慌了,開始叫黎言之的名字。

黎言之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聲音輕輕細細, 如貓般,帶著屬於祁蔓特有的柔軟, 她嗓音明顯沒有之前那麼清脆, 似是被什麼碾過,隻剩下沙啞。

“言之……”祁蔓趴著,額頭滿是細汗, 打濕她枕巾,黎言之托起她的頭將枕巾換下,又墊一塊乾淨的上去, 祁蔓依舊迷糊,神誌不清,她身體很燙,整個人似是要燒起來,肌膚是不自然的紅,深紅,醫生來去好幾撥,就連楚宇都進來問:“什麼情況?”

“發燒了。”黎言之麵有歉疚,似是不該和祁蔓說那麼多,耽誤她休息,讓她分神,她小心翼翼幫祁蔓擦掉額頭的細汗,動作輕柔又溫情,楚宇見狀還有些驚詫,雖然今天醫院上下都知道黎言之來祁蔓這裡守夜,還被訛傳好幾個版本,最離譜的是她們有不正當的關係,楚宇沒有理會,聽說祁蔓是為黎言之受傷的,所以她來照顧不是應該的嗎?黎言之又不是那種白眼狼,可目前的情況,還隻是照顧嗎?

黎言之就差沒在臉上寫,這是我喜歡的人了,那種對待心上人的在意和專心,真是體現的淋漓儘致,她真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感情。

這還是他認識的黎言之嗎?

楚宇一時錯愕,還在怔愣時見到醫生進進出出,他往外走兩步,醫生正在給祁蔓做檢查,黎言之也被請到一側,楚宇見她眉頭緊蹙還是淡淡道:“術後會有發燒的症狀,降下來就好。”

黎言之何嘗不知道,可祁蔓畢竟剛手術完,現在又突發性急燒,遲遲退不下來,她怎麼能安心?

楚宇見她眉頭越皺越緊安撫道:“去旁邊休息會?”

黎言之搖頭,臉色蒼白的厲害,她在繃著身體,楚宇掃她好幾眼才問:“你是不是頭疼又複發了?”

雖然是問句,但卻是肯定,黎言之側目看楚宇,見瞞不住才稍稍點頭,楚宇沒好氣:“胡來。”

“她身體是身體,你身體就不是身體?你知不知道你這頭疼不能強撐?!”談到黎言之的病,楚宇臉上湧起淺淺怒色,身為醫生,最怕不合作的病人,黎言之這兩月剛有好轉,她又不誠實交代病情,很容易複發,她這病和旁人不同,有過神經錯亂的先例,一旦神經崩到極致,很容易……

“我知道。”黎言之嗓音稍低:“楚宇,等她醒我就去你那邊。”

“你!”楚宇瞥向睡床上的祁蔓,劍眉攏緊,事已至此,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黎言之對祁蔓的感情,他心底升起難言的感覺,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他身邊的護士都知道,他對黎言之是有點心思的,他明知道該把黎言之轉給其他的醫生,但他舍不得這最後的羈絆,所以就拖這麼多年。

沒有幻想嗎?

還是有的,黎言之身邊親近的人很少很少,他算是一個,從上學到做他的病人,他們的關係一向很好,好到他產生錯覺,以為自己了解黎言之。

事實上,他從未了解過,兩人也不過是比醫生和病人更親近一點而已。

僅此而已。

他甚至連黎言之的性取向都沒有摸清楚,楚宇這刻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他和黎言之的關係,也知道自己應該退回該回的位置,他拋開無謂的雜念,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猶如老友敘舊,他語氣很平常,黎言之側目看他,想幾秒後才說:“很久了。”

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做那麼多的糊塗事。

楚宇微點頭,兩人臨窗站著,交談聲很低,傳不到那邊嘈雜的人群裡,隻見不遠處的醫生正在和護士說話,不時給祁蔓檢查傷口的症狀,結束後才看向黎言之。

“黎總。”醫生態度很小心,畢恭畢敬:“祁小姐燒已經退了,下半夜還要多注意。”

眼前的人沒有太大表情變化,卻總給人一種壓迫性,仿佛與生俱來的氣勢,不怪每次黎言之來做檢查,一群護士總是偷偷跟後麵議論,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問好。

黎言之衝他點頭,醫生鬆口氣,他又開口:“那我們先回去了,有事您隨時叫我。”

“麻煩了。”黎言之的客套帶一些濃鬱的疏離感,舉手投足讓人不自覺折服,醫生抹掉額頭上的細汗,帶護士退出病房。

黎言之慢走兩步到祁蔓身邊,垂眼看,祁蔓依舊趴著睡,側臉紅暈已經褪下去,臉色是不自然的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的關係,她瞳孔微縮,眉頭皺更緊,身體也晃一下,楚宇道:“吃藥了嗎?”

“吃了。”黎言之坐在床邊,替祁蔓抹掉雙鬢處的細汗:“我等會去你那邊,你先回去。”

她都這麼說了,楚宇還能說什麼,隻好默默點頭。

病房突然安靜,靜到黎言之有突如而來的心慌,她牽起祁蔓的手,暖暖的,這種溫度稍稍撫平她內心升起的恐懼,黎言之細細看良久祁蔓,將她秀發撥至耳後,手指貼臉頰邊,祁蔓的冷汗打濕她指腹,黎言之心疼的給她擦一遍又一遍,直到麵前的人不再夢囈。

祁蔓陷入深眠,她眼前出現很多零碎畫麵,她被她媽媽帶到海邊慶生,前一刻對她還笑臉的女人眨眼道:“我們一起消失吧。”

她被淹沒在沉沉海裡,不能自救,不能掙紮,她拚命呼吸,卻隻嗆一口水,毀天滅地的絕望襲來,她腦海裡跳出一個名字。

“黎言之!”祁蔓在心裡呼喊:“黎言之,救我,救救我。”

快救救我!

祁蔓在快要消失意識前感覺到一雙手從她背後托起她,帶著熟悉的柔軟和契合度,她艱難轉頭,見到熟悉的臉。

是黎言之。

祁蔓下半夜睡的很安穩,呼吸平緩,黎言之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去,隻是頭疼更明顯,她按太陽穴起身,身形微晃,保鏢立刻扶她:“黎總?”

“我沒事。”黎言之坐一個多小時,突然起身,體力不支是正常的,她對保鏢道:“你們守在這,我出去一趟。”

“我讓他們跟著你。”保鏢衝門口的兩人打個眼色,兩人會意,替黎言之拉開病房門。

已經是淩晨三點多,vip病房安安靜靜,黎言之踩細高跟走在大理石上發出清脆聲響,她身後跟倆保鏢,一直往楚宇辦公室走去。

楚宇的辦公室在另一棟樓,他們下樓時穿過花圃,路燈明亮,花圃四周有淡淡花香氣,還有女人的聲音。

“黎言之真喜歡女人?”捧咖啡的醫生好奇道:“我聽廖護士她們說了。”

“是的吧。”護士抱著病曆本,顯然隻是經過又耐不住好奇心站在這裡八卦:“聽說對象還是錦榮的那個老板女兒。”

“這麼刺激?”另一個護士皺眉:“可是我聽說榮天和錦榮不是水火不容嗎?”

“誰知道呢。”護士聳肩:“這些內部的事情我們又不知道,不過黎言之和那個老板女兒有一腿是實打實的,她完全不避諱呢!”

“真不怕被人看到。”

“看到你還敢發出去怎麼的?”醫生顯然經驗更老到:“彆忘了黎言之什麼身份,誰敢胡寫她的事情?一個不慎告的你傾家蕩產!”

幾個護士紛紛抖身體,也不知被嚇到還是天寒。

黎言之身後保鏢剛想上前黎言之伸出手,保鏢低頭:“黎總?”

“隨她們去吧。”

如果她沒打算公開,就不會再去招惹祁蔓,她給出的承諾就一定會做到,她要追祁蔓,光明正大,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保鏢不敢多言,往後退兩步,一行人從另一條小道去楚宇的辦公室。

黎言之的檢查和祁蔓比起來要複雜的多,推進檢查室又出來,隔半小時又進去一次,期間楚宇擔心黎言之覺得沒趣和她聊天,以往黎言之的嘴被河蚌還緊,現在卻知無不言,似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些八卦被楚宇聽了去有什麼後果。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楚宇做完檢查看向黎言之,聽到後者問:“什麼事?”

嗓音依舊清冽,卻不似從前那麼冷淡。

楚宇對上黎言之的雙眼道:“你現在才像個正常人。”

黎言之微蹙眉,楚宇解釋:“正常的,有喜怒哀樂的人。”

從前的黎言之過分隱忍,久居高位,喜怒不形於色,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導致她性子沉悶,寡言,現在的她,才是正常的。

黎言之原想反駁,卻沒話說,她點頭,算是承認。

楚宇寫好病例後抬眼:“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姑姑也手術了。”

黎言之睨眼楚宇:“你那是忘了嗎?”

明顯等著告訴她呢,楚宇聳肩,幸好對黎言之的感情沒那麼深,也知道把握分寸,不至於收回感情時狼狽不堪,還能和好友這般閒聊。

楚宇寫病曆單:“我聽說手術還挺成功的,不過今晚是危險期,而且——”

楚宇定定看黎言之,沒說完。

黎言之起身往窗邊走,而且什麼,而且她身邊沒個照顧的人,陶行明意外過世,現在還沒調查清楚,外人不知道消息,隻知道陶行明今天沒出現,而她身邊除了陶行明,也就隻有黎家的人,所以她今天被推進手術室,外麵都沒有簽字的人。

外人肯定唏噓,黎言之輕搖頭:“她不會想見我的。”

楚宇放下筆:“萬一呢?”

“沒有萬一。”黎言之果斷道:“而且我也不想見她。”

能第一時間就把她列入懷疑目標,問都不問直接判她死刑,見不見還有必要嗎?

沒有了,她之前顧及黎穗小時候待她好,一直沒有下過狠心,就連祁蔓都知道她麵對黎穗是步步退讓,而現在,無路可退,隻能迎難而上。

至於黎穗,早就是被權利支配的怪物,不再是她姑姑。

楚宇合上夾板,點頭:“也好。”

這些年他聽說過不少黎言之和黎穗的事情,也能看得出黎言之打心底還對黎穗是有期待的,這次住院他以為會是兩人感情的轉折點,沒想到是加速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