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自從那日發現朱三之後, 王謹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注意著他的行蹤。然後便發現,不隻是他,幾個從前經常跟在朱三身邊的人, 如今也都在城裡的不同地方乞討著。

通過光明正大地偷聽他們的談話, 王謹得知,這個相當有職業操守的小型安保公司,在當初清源縣城大亂, 一群人出逃之際,被一夥吃相難看的真黑道——山匪給打劫了。

被搶了老本兒之後, 朱三和他的手下們無奈之下便逃去了西北方向的小縣城,在那裡討生活。但因為沒房沒地, 還是外地人,活兒也不好找,所以也沒能攢下什麼錢。

估計也是覺得太丟臉,無顏麵對清源縣的鄉親父老,因此,這群人就一直死撐著不肯回來。

直到朱三的弟弟病重,他們兄弟幾人也頻頻被當地人排擠,朱三等人商議之後, 這才又回了縣城。

而如今,之所以選擇暫時裝成乞丐, 也多少有些在暗中觀察形勢的意思。

自兩年前的那場變亂之後, 清源縣裡的三教九流就進行了一番大洗牌。

有人渾水摸魚被軍隊抓了典型, 有人直接乾了票大的卷款逃跑, 還有人出去避禍之後就再沒回來, 許多從前活躍的人如今都不見了蹤影, 街上晃悠的閒漢裡也出現了不少生麵孔。

在這種情況下, 王謹覺得他們的做法還是十分穩妥的。

每個群體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這些人雖然整日遊手好閒,但卻並不缺少警戒心。

就比如此時,一看到他們的老大帶了一個陌生的少年進來,破廟裡的幾人都立時站起了身,有些戒備地看著王謹。

王謹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也沒開口說話,臉上依舊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樣子,直接抬腳朝那個孩子的方向走去。

當然,這樣的麵無表情,放在王謹本來的那張臉上,就會讓人覺得氣質出塵,但放在如今這張稀眉小眼的麻子臉上,就怎麼都讓人覺得有點…愣。

這也正是其他人,包括朱三,雖然保持了戒心,但也並沒有阻止王謹動作的緣故。

朱三一邊小聲向身邊的人解釋著,一邊不錯眼地盯著王謹。

隻見那個小子半蹲下身,先是仔細盯著他弟弟的臉瞧了瞧,接著便閉上眼,像模像樣地替他弟弟把起脈來。

在場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呆呆愣愣的小後生,居然真的會給人看病?

而此時的王謹,正閉著眼打開係統相機,花費五千點數為麵前這個小男孩進行了一次詳細的身體檢查。

這孩子此時已經睡熟了,凹陷的臉頰上有著不自然的潮紅,眉頭緊緊皺著,還不時發出幾聲低低的囈語。

王謹上輩子雖然懂一些中醫常識,但也僅限於簡單的藥理藥性,要說是給人看病,那是萬萬不行的。

而係統裡的這個身體檢查,由於價格高昂,王謹也隻給家人和自己檢查過一次,確認所有人都沒有什麼病根兒之後就沒再用過了。

畢竟有營養液的滋養,再加上平日裡堅持練拳,王家人想要生病也挺難。也好在齊秀才的書房裡有不少本朝的藏書,這才讓他湊夠了需要的點數。

隻是,一味地依賴係統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係統的數據庫裡有不少跟傳統中醫有關的文字影像資料,王謹也曾看過一些,隻是無人指導,缺少實踐,他能參悟到的也極其有限。

作為一個曾被病痛折磨過二十幾年的人,他也是打心底裡地想為這個時代的醫術做些貢獻。

可惜如今他的時間和精力大多都放在科考上,隻希望這個念想日後能有機會實現吧。

很快,係統就提示掃描完畢,並給出了詳儘的分析結果。

和王謹之前想的差不多,這孩子就是得了風寒,再加上近期的營養不良,導致身體十分虛弱,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病灶。

雖然之前已有猜測,但或許是由於上輩子的經曆,王謹對“行醫”這件事向來都抱有一種非常嚴肅且神聖的態度,並不覺得單憑自己的感覺就能隨便得出結論。還是確認過一遍,讓係統自動配出對症且不會過敏的藥物更讓人放心一些。

此時,係統給出的藥有好幾種,有顆粒,有膠囊,有口服液,還有黑乎乎的藥丸子。王謹果斷選擇了藥丸子,並加錢要了一個瓷製的包裝瓶。

感覺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了,王謹便睜開眼,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了朱三。

“這藥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粒,吃三日就能好。我臘月二十八那日會再過來。”接著,王謹便直接轉身離開了,隻留下一群人在原地發愣。

其實,王謹這麼做,也算是對這群人的一個小小的考驗。

如果他們拿了藥直接走人,那王謹也就沒什麼必要再去跟他們打交道了。

總歸自己也沒露出真容,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那五千個點數也純粹就當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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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這日,王家人準備回月溪村過年。

王謹跟家人說自己在城裡還有些事,讓他們先走,自己下午再回村,王家人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於是,王謹便做好偽裝,往破廟走去。

一路上,王謹放開內力,耳邊不斷傳來家人團聚的談笑聲和孩童的嬉戲聲,可越往北,這感覺也就越發地冷清。

零星聽到的隻言片語,要麼就是抱怨天氣太冷,要麼就是發愁家裡的糧食太少,絲毫沒有過年的氣氛。

王謹心裡有些悶悶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儲藏室,發現那次上山之前買的糧食還剩下不少。

於是,他便挑了幾個聽聲音明顯是有老弱病殘孕的人家,把那幾袋糧食都從並不算高的院牆裡扔了進去。

好在這幾日天氣比較冷,大家都窩在屋子裡,王謹的動作又非常快,扔了就跑,一路走來倒也並沒有被人發現。

他不是救世主,也沒有對不知人品底細的陌生人隨意釋放同情心的習慣,他能做的,暫時也就隻有這些了。

懷著有些複雜的心情來到了破廟門口,抬頭一看,發現這破廟的外牆上正貼著幾張已經有些褪色的紅紙。雖然隻是被歪歪扭扭地胡亂貼在了牆上,但這還是讓王謹的心情變好了些。

他走上前敲了敲門,門很快就被打開,看到是王謹,開門的人立馬熱情地將他迎了進去,態度比上次不知好了多少。

王謹一進門,就看到正站在廟中的朱三。此時的朱三已經洗掉了黑灰,頭發也重新打理過,臉上也掛上了從前的那副職業性微笑。

而一旁朱三的弟弟——朱順,則是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據說是救了他一命,但好像比他大也不了幾歲的哥哥。

小孩子大多都是善於觀察的。朱順總覺得,這個哥哥的樣子有些怪怪的。不是說他長得不好看,就是覺得,他好像不應該是長這樣的。

王謹一臉嚴肅地給朱順把過脈,剛睜開眼,便看到這孩子正盯著自己的臉,雙眼裡滿滿的都是疑惑和好奇。

是看出來什麼不對了嗎?王謹有些驚訝,畢竟就算他自己,用係統的相機仔細觀察過之後,都自問很難看出什麼不妥之處來。

可能小孩子真的會有什麼異於常人的直覺?天生靠邏輯思維行事的王謹覺得他有些羨慕。

從懷裡掏出一包糖瓜遞給朱順,看著這孩子一臉驚喜的樣子,王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於是,他轉過身,對朱三道:“你弟弟的病已經無大礙了,就是身體還需要仔細調養調養。”

朱三聽到這話,苦笑著道:“這個我也知道,隻是…”

看著朱三有些窘迫的樣子,王謹便順勢開口道:“你們日後有何打算?還準備回城西去收保護費嗎?”

這人果然是認識他們的!朱三等人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知道他們曾經的身份,還特意找上門來施恩,更關鍵的是,他們對眼前這張臉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實在是讓他們不得不懷疑對方究竟有什麼目的。

沒有理會他們驚疑不定的眼神,王謹徑直走到朱順身旁,用袖子輕輕地將朱順的眼睛遮住。

接著,他便把另一隻手伸向自己的後腦勺,在幾人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將那頭套從自己的頭上扯了下來。

朱三幾人,雖稱不上什麼“英雄”,但一句“好漢”,還是自覺能當得起的。

哪怕是之前碰上那等殺人不眨眼的山賊,他們雖然緊張,但害怕卻是沒有多少的。

然而此時,幾條好漢都被嚇得連退幾步,一臉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麻子臉小後生居然直接把自己的整張臉皮都扯了起來。

這…這…

這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啊!娘咧!啊啊啊啊啊!

隻可惜蒲鬆齡是清朝人,不然此時他們的恐懼可能會更精準一點。

這分明就是畫皮鬼!畫皮鬼啊!

幾人都被嚇得閉緊了眼睛,縮在牆角一動都不敢動。

也就朱三一人還堅守著自己身為領導者的最後一絲體麵,勉強鎮定地站在原地,可同樣是被嚇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