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2)

嗣母?周景洛的嗣母?!

雖然已經想到盧氏並秀姑可能會和周景洛有關係, 卻還是沒想到,竟然是嗣母和嗣子這樣親密的關係。

“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舜華打發春草去外麵守著, 又讓盧氏並秀姑起來,親自倒了兩杯茶水遞過去。

“嗚……”盧氏卻是還沒開口,就淚流不止,“老婆子命苦啊,怎麼就養了這麼個白眼狼呢……”

“……周景洛的親爹,叫周玉樹,和我那死去的老頭子, 算是遠房堂兄弟……玉樹兄弟是個苦命的,剛一出生, 他娘就難產丟了命,又過了兩年,爹也沒了……”

“……玉樹兄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聽我家那死去的老鬼說, 都十歲了, 玉樹兄弟還沒穿過一件囫圇衣裳……”

雖然日子苦的不能再苦了,周玉樹長得卻是極好, 更有一副裂錦斷玉一般的好嗓子。

“……逢年過節時,都有戲班子到村裡搭戲台, 有一個叫玲瓏班的班主, 一眼就看上了玉樹……”

而事實上那班主也果然是個識貨的,周玉樹一開腔, 就鎮住了所有人。

那會兒周玉樹十歲, 從小到大一頓飽飯都沒有吃過的孩子, 在班主給他端了一大碗米飯並兩個白麵饅頭後,一點兒都沒有猶豫的答應投到那班主名下當徒弟了。

“玉樹離開的時候,村裡人還給他湊了幾百文錢, 囑咐他說在外麵過不下去就再回來……”

可嘴裡雖然那麼說,所有人卻是認定,周玉樹這一走,怕是再不會回來了。

“……可誰能想到,也就過了七八年吧,玉樹竟然回來了,還是那個什麼,衣錦還鄉……”

那會兒盧氏已經嫁過去,做了好幾年周家媳婦了。因為村裡偏僻的很,整個村裡統共就喂了五頭驢,九匹騾子還有八頭牛罷了。

平日裡見到的最排場的也就是裡正家娶媳婦,喜宴上竟然還有肉菜。

結果周玉樹回來,竟然坐的是馬車!

這還不算,回家後,周玉樹先是大擺宴席宴請全村父老——

說大擺宴席,可是一點兒不摻假,上的菜全都是肉。

然後就在周家早已破敗的宅基地上,起了座青磚到底的大瓦房。

那三間大瓦房並院牆立起來時,立正都驚呆了——

周玉樹的房子,可真是一點兒泥坯都沒用啊,這樣的豪氣,都能比上縣裡那些有錢的老爺家了。

而更讓大家震驚的則是周玉樹的那個媳婦兒:

“……那皮膚白的跟雪似的,眼睛漂亮,小嘴也漂亮,還有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們見都沒見過的……”

要說有哪裡不足,就是玉樹媳婦不喜歡笑,整天繃著一張臉,可即便那樣,卻依舊漂亮的要命。

“……大家都說,玉樹這是發達了,他那婆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而且瞧那肚子,應該是也懷孕了,這是雙喜臨門啊……”

雖然很多人羨慕的要命,小兩口站在一起,真就和一對金童玉女似的,可私下裡也有見識多的人以為,玉樹那樣的窮命,找了這麼個嬌滴滴的婆娘,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後來啊,還真讓大家猜著了……”

周玉樹的妻子長得是真好看,可脾氣卻不是一般的糟糕。對著村人時,就是不理不睬,一副誰都看不上的模樣,對著周玉樹,態度也好不到那裡去。

“……見天把玉樹兄弟給收拾的,那叫一個慘……”

一個女人家不說相夫教子,鎮日裡就指使著周玉樹一個大男人圍著鍋台轉,甚至半夜那會兒想吃魚,周玉樹就得跑河裡去撈。

“您是不知道啊,有回寒冬臘月的,玉樹硬是大半夜跑去把冰鑿開,給她抓魚吃,結果魚沒抓著,人卻差點兒淹死……”

那之後,周玉樹就落下了病根,眼瞧著十八九歲的壯小夥,很快瘦的和一把乾柴似的。

“你說自己男人病了,女人不應該心疼嗎?結果他那媳婦倒好,竟然還不許玉樹到房裡睡了,說什麼瞧見玉樹她覺都睡不成了……不許睡就不許睡吧,還想出個新的折騰人的法子,那就是不許周玉樹露臉,卻要周玉樹給她唱戲……”

有時候三更半夜,還能聽見周玉樹好聽到極點的唱腔……

“我那會兒還想著,興許是懷著身子呢,人不舒坦,就作了點,等生下孩子應該就好了……”

卻是再沒有想到,真把兒子周景洛生下來,周玉樹媳婦脾氣變得更暴躁,動不動把孩子丟到一邊不算,還對周玉樹非打即罵。

“……有一回,我打他們家外麵過,就聽見那媳婦壓著嗓子又哭又罵,說什麼都是周玉樹下賤,害了她,間或還有‘啪啪”的聲音……”

盧氏耐不住好奇,就隔著門縫往裡張望,結果就瞧見,周玉樹竟然抱著個繈褓中的娃娃,跪在他婆娘麵前。

他那婆娘則咬著牙,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了周玉樹足足幾十個耳光……

眼瞧著周玉樹臉都腫了,嘴角那兒都是血沫子,卻是始終沉默,任憑婆娘在那兒發瘋,甚至被揍完後,哄好孩子,還做了雞蛋羹,端給婆娘吃……

“結果那婆娘竟然把碗奪過來,就砸到了玉樹兄弟身上……”

再之後,周玉樹就開始酗酒,盧氏經常見到周玉樹喝的醉醺醺的倒在村裡任何地方,有時候還滾得一身泥……

明明剛回村時,他們夫妻瞧著就和神仙似的人物似的,結果不到兩年,周玉樹就成了個醉鬼,長相都跟著走了形,走到哪兒都是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氣,臉上更是透著苦氣,要說有那點兒沒變,那就是對著婆娘時,始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醉了時還會哭叫著什麼“大小姐,我對不起你”……

大家都說,周玉樹怕是唱戲走火入魔了。

至於說他那婆娘,也漸漸沒了從前的精致美麗,變得粗糙……

“兩口子都這樣瘋瘋癲癲的,可不就苦了兒子……”

周玉樹不喝酒時還好,知道給兒子燉雞蛋羹,喝醉了就會又哭又叫,或者呼呼大睡;周玉樹的婆娘根本不像個女人,鍋不會燒,飯不會悶,有一次盧氏過去,竟然瞧見那婆娘抓了一把沒煮熟的米飯塞到還沒長牙的周景洛嘴裡。

“……你說明明是有爹有媽,結果卻過的連玉樹小時候都不如……”

盧氏因為生了四個孩子,就站住了一個女兒,最看不得小孩子受苦,就主動接過來照顧周景洛的活計,每天固定從周玉樹家拿走周景洛的糧食和雞蛋,在自己家給孩子弄飯吃。

“那會兒我還替他們發愁,想著這哪裡是過日子的人啊?這瞧著手裡也不是沒錢啊,怎麼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呢?誰想到洛伢子三歲那年,玉樹的婆娘竟然跑了……”

到現在盧氏還能記起,周玉樹瘋了一樣,跌跌撞撞跑遍了山裡每一個溝溝落落,尋找婆娘的情景……

“那之後,周玉樹的嗓子就徹底啞了,再沒開過腔,也不喝酒了,每天就抱著洛伢子坐在村邊的大青石上,說是要等他婆娘回來……”

村裡人都說周玉樹是得了相思病,婆娘不回來的話,說不好他命都得沒了。

沒想到還真讓大家說著了,不過一年多,周玉樹人就沒了。

那會兒周景洛也就四歲多,和當年父母雙亡的周玉樹差不多的年齡……

“我們家沒兒子,又養了洛伢子這麼久,看洛伢子一個小小的人兒怪可憐的,老頭子就說,不然就讓洛伢子給我們當兒子吧……”

村裡人也都同意,讓裡正幫著改了族譜後,又做主讓盧氏一家搬到了周玉樹那處瓦房裡住著……

“……洛伢子九歲的時候,我帶他趕集,正好碰見一個秀才,那秀才一瞧見洛伢子,就說洛伢子長著副聰明像,讀書肯定好使……我當時說家裡沒錢,供不起讀書,誰想到那秀才說,他不要錢,就是惜才……”

“我一想不要錢,還能讓孩子念書,那敢情好,就答應了他……也就每個月初,給送糧食過去……”

除此之外,還有盧氏親手做的衣物。結果又過了一兩年,那邊兒說糧食衣物什麼的統統不用送了,他們包吃住。

可即便他們這麼說,盧氏還是會堅持去送,想著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怎麼也不能讓旁人養活著啊。

更重要的是,周景洛總不回家,他們老兩口也就送東西的時候,能見兒子一麵。

“……後來十五歲那年,又說要去什麼書院讀書……我和他爹在家哭了幾場,可想著總不能耽誤孩子的前程,還是答應了……”

夫妻倆賣了家裡還沒長成的豬,和下蛋的雞……能賣的全都賣了,湊了十幾兩銀子,讓他帶上……”

“可誰想到,他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一直到老伴死,周景洛都沒個影子。

後來唯一的閨女也沒了,盧氏眼都快哭瞎了,就把外孫女秀姑接到身邊來當孫女養著。

結果前年上,又遇到了百年難遇的□□,村裡人能走得動的都拖著棍子逃荒要飯了,也就剩下幾個不能動的留在原地等死。

秀姑和盧氏可不也和其他人一塊兒離開了生活了多年的村子?

結果前些日子討飯時,竟然意外遇見一個本村的老鄉。那老鄉跟她說,瞧見他們家周景洛了。

說是周景洛考上了進士,還調到京城當官了。

盧氏當時就激動壞了,從老鄉那裡拿了地址,就帶著秀姑往京城趕。

再沒想到找上門時,卻直接被拒之門外,門房竟然告訴他們,說是周景洛自幼父母雙亡,她這個娘肯定是冒牌的。

不過也好在對方把她趕了出去,才讓她逃過一劫——

當天晚上他們之前住的小客棧,就著了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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