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沉吟了一會兒,離開電梯有幾步的距離之後,還是沒忍不住的開口道：“王教授，那個……是怎麼回事？”
“哎？”王教授還稍稍愣了一下,回頭有些驚訝的看向局座，“你們局裡的電梯成精了,你不知道嗎？”
“我們局裡的電梯成、成、成精了……？”局座完全是下意識的複述了一遍，前麵幾個字還好，說到後麵，卻本能的在“成精”這兩個字上打了個結巴。
“對啊，還挺稀奇的一隻電梯精。”王教授隨口說道：“不過它目前還不能移動,要不然我就讓它去協管辦登記個身份信息了。對了，要是你們市局什麼時候打算拆遷了,或者辦公地址有彆的變化了,記得給小趙去個電話,要是到時候這隻電梯精還不能動,估計得特殊處理一下。”
“怎麼處理？”護短的局座完全是脫口而出道。
“就把這個電梯裝到協管辦後麵的一棟新樓裡啊，要不然還能怎麼辦,好歹都成精了的。”王教授擺了擺手。
“哦,這樣,這樣啊……”局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還不忘提前說了一句：“我們這個辦公大樓投入使用一共也還沒幾年呢,目前估摸著,起碼二十年內不會有大動作。”
王教授也跟著點了點頭,“那挺好的,就像是一般的花花草草，甭管成沒成精，一般不都講究不隨便移動麼，就那句老話，人挪活、樹挪死，總還是有點道理了。”
局座的神情間還有些恍惚，完全是處於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和王教授說什麼詭異的話題”的茫然狀態中，隻不過，都局座這個開始講究養生的年紀的人了，在普通人中，畢竟也是屬於閱曆豐富的人精級彆，即使陷入了一種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奇妙狀態裡，局座愣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就著這個話題一直和王教授聊了下來。
等他們倆走到刑偵總隊這邊開著門的小會議附近的時候，局座甚至順著剛剛的話題聊到了電梯精將來的問題上。
——畢竟，電梯精剛剛成精不久，還沒有獨立的實體能自由移動，所以，它現在一直都是在市局大樓的電梯井裡上上下下的活動，那等以後呢？
局座想到這個問題，那張看上去格外和氣充滿了長輩所特有的慈愛的麵孔上，竟然浮現出了一些擔憂，就好像操心起了自家的小孩將來又是上學考試又是職業規劃等人生重大事項一般，忍不住念叨道：“那等我們局的電梯、電梯精以後會走路了，電梯井是不是就空了？王教授你說，電梯精一般多久能會走路啊？我要不要讓後勤的人提前貼好安全警告，彆萬一哪天電梯井裡突然空了，雖然電梯沒了倒是不至於被壓到，但是，一不小心掉下去摔個鼻青臉腫也不好啊……”
最近一直忙著帶自家還是幼崽狀態的外孫，就某種程度來說，同樣是長輩心態的王教授倒是瞬間就接受了局座的擔憂，“那你跟它說一聲，你們局裡這個電梯精看起來挺乖的，回頭你就跟它說，要是哪天會走路了，也得先和你打個招呼，彆直接扔下空著的電梯井就走了。”
“……”局座頓時又想到王教授剛剛往電梯裡麵憑空塞進去兩小包牛肉乾的事情了，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拿著的風乾牛肉乾，眼角跳了兩下之後，局座略微有些遲疑道：“我要怎麼和它說？直接給它塞一張小紙條嗎？”
王教授想也沒想，便隨口道：“應該不用吧？電梯精、電梯精，好歹也是電力係統的，要不回頭你直接給它個局裡配的手機啊電腦什麼的，都是電力係統的，它應該能用。”
“也行，我等下就讓人從庫房給它翻一個出來。”局座還有些恍恍惚惚的回答道。
說話間，王教授和局座已經出現在了小會議室門前，裡麵的幾個人聞聲望過來，很快便全都站了起來，陸陸續續的打招呼道：“局座，王教授？”
袁隊並不認識王教授，聽到劉胖這麼開口之後，自然是下意識的望過去一眼。
王教授的身形很高，文質彬彬的模樣，倒是的確非常符合他學者的身份，唯一一點值得驚訝的地方在於，王教授那特彆有型的風衣兜裡，似乎還揣了個什麼東西，因為風衣口袋比較深，袁隊也沒看清。
局座掃了一眼小會議室的這幾個人，刑偵總隊的劉胖和新人聞聽非，然後是禁毒總隊的袁隊，隨口問道：“小宋不在這？”
周隊之前和他打電話的時候，還說起小宋來著。
劉胖道：“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的嫌疑人沈明遠主動交代作案過程了，他說出了家中藏匿高毒性物質的位置，小宋也才剛剛出去，帶人去沈明遠的住處搜查線索。”
局座點了點頭。
旁邊的王教授隨手將自己那個起碼五位數的奢牌電腦包扔在桌上，目光轉向了小會議室中堆著的那些充滿了五顏六色聖誕噴雪痕跡的密封證據袋，還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略微端詳了一下，才根據沾滿了聖誕噴雪後露出來的形狀推測道：“這就是你們找到的那堆鏡子？”
聞聽非和劉胖立即點頭。
王教授根本就沒有往那...堆鏡子裡再多看一眼，直接就把聞聽非最後放在旁邊的那塊玉鏡碎片撿了出來。
聞聽非和劉胖的注意力自然是全都集中到了王教授這邊。
手裡拎著透明的密封證據袋稍作觀察之後，王教授先是語氣溫和又鼓勵的讚許了一番他們使用聖誕噴雪這麼個隔離手段，然後才說道：“你們這個密封遮光的辦法雖然也不錯，就是回頭不太好收拾，我跟你們講，下次要是再碰到這種事情，先準備點那種純黑色的塑料袋，就咱們平時在水產市場裡買魚買蝦的時候，一般用來裝海鮮的那種就行，怕一層黑色塑料袋還有些透光的話還可以直接套兩個，那樣遮光效果一般就都夠用了，這樣不管是拎東西還是拿出來拆開看都方便。”
聞聽非和劉胖一左一右的站在王教授的身邊，仿佛是跟著導師聽課的學生一樣，十分受教的連連點頭。
說話間，王教授左右看看，正好發現旁邊就有一盒抽紙，便直接抽了幾張出來，然後打開了透明的密封證據袋，隔著紙巾把那塊破碎的玉鏡拿了出來。
聞聽非下意識的輕聲提醒道：“鏡麵——”
“沒事，沒事。”王教授笑嗬嗬說道，又抽了兩張紙，將玉鏡碎片上青草綠色的聖誕噴雪三下兩下就擦乾淨了。
那種化學合成品的濃鬱香精氣息還在蔓延，聞聽非親眼看到，王教授的風衣兜裡，上次那隻小動物舒服的蜷縮著翻了個身之後，把毛絨絨的小腦袋從王教授的風衣兜裡探出來，嗅了嗅，然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噴嚏，裡麵恍惚是淡金色的眼睛也因為這個噴嚏而睜開了一點，然後，小幼崽就用粉嫩的小肉墊揉了揉鼻子，然後又把頭埋在爪子下麵睡著了。
聞聽非：“……”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還算平靜，心中卻滿是震驚的仔細想了一圈，也沒認出來，王教授一直帶著的這隻小幼崽究竟是個什麼生物……
大概是動物小時候都和它們長大了有點不一樣，所以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聞聽非十分冷靜的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果斷的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王教授把玉鏡碎片上的聖誕噴雪擦乾淨了之後，依舊還是隔著一層紙巾拿著它，多多少少還有些驚訝道：“這個鏡靈的本體居然是已經碎了的？”
袁隊站在旁邊，看得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刑偵總隊他們這邊到底是要乾什麼。難不成那個噴了一圈綠油油聖誕噴雪的玉鏡碎片是某個案子的重要物證，然後這位王教授是對玉石方麵比較有經驗的文物鑒定專家？
局座看著王教授和劉胖、聞聽非這邊，再一看袁隊滿臉疑惑不解的模樣，想了想，反正那邊的事情和袁隊關係真不大，乾脆和王教授那邊招呼了一聲，便直接把袁隊給叫了出去，正好單獨談談沈明遠這麼個從殺人案裡意外抓到的涉毒案嫌疑人的事情。
——其實之前，山海市政府和協管辦小趙協調商量，要對今年的警察係統市局、各大分局、乃至下麵的每個轄區派出所的各種一把手進行培訓，也是因為，近年來山海市這邊發生了不止一起非人類事件。
奈何協管辦的人手從來都是不夠用的，他們的主要辦公地點一直都是在帝都，也隻有地位同樣比較特殊的魔都那邊有個人員極為精簡的臨時機構，還是很多業務都辦不了、頂多充當了個谘詢窗口的那種，除此之外，偌大的國家之內，便再沒有第三個城市有協管辦的工作人員了。
彆的部門碰到人手不足的情況，不管是臨時聘請還是從其他部門借調，多多少少總能找到些解決的辦法，奈何協管辦由於其工作內容特殊，這種常見的人員調動辦法他們都實行不了，無奈之下，也隻能是采用了相對來說非常鬆散的管理方式——在專門的網絡上公布各項政府工作信息，和那些已經完全融入現代社會、偏好於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工作的妖怪們關係相對密切一些，也有專門的流程去辦理帝都戶口、買房、上學、工作等各項事宜。
對於那種思維仍舊停留在古早以前、頗有隱居喜好的妖怪們，隻要它們不鬨出事情來，協管辦一般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管了。
畢竟，協管辦和各式各樣的妖怪們打交道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發現了，其實那些成精的妖怪們也都不是孤家寡人的，人家也有親戚有朋友，人脈關係和普通人類社會一樣，同樣是網狀。
很多在《山海經》或者是其他古代傳說故事、神怪誌異上都有名姓記載的那些大妖怪們，即使曆經曾海桑田，經年不見，哪天突然因為工地施工，被挖掘機從地裡挖出來然後跑到人類社會冒個頭，大部分也是互相都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