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薑姒渾渾噩噩地醒來,她看著房梁,一言不發。

將夜也不知何時醒的,他轉過頭來看著她,道:“我封你做妃,明日就大典。”

妃?

有了名分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妾了。

薑姒搖了搖頭,將夜轉過頭,也看著房梁,麵色也不好看。

薑姒道:“對了,你之前問我想要什麼?我想好了。”

將夜沉默。

當時他覺得,自己可以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她,可是現在發現不能給她的東西太多。

將夜:“你且說說。”

薑姒:“我想要你的心頭血。”

將夜猛然轉頭看著她,眉頭蹙起。

而她表情的漠然之中帶著冷淡。

心頭血,可以作為血引,用來作陣,用來召喚其他血液。當年他為了一件嫁衣獻出了一滴他的心頭血,他不曾後悔。

可是現在,每每想起“江嘯宇”三個字,他那缺了心頭血的心臟就開始隱痛。

他道:“告訴我江嘯宇在哪裡,我便給你。”

薑姒轉過頭看著他:“你要殺他?”

將夜道:“本尊容不下他。”

薑姒冷笑了一聲,偏過了頭,不想再與他說話。

說什麼呢?難不成說:那你就去死吧。

以他狂妄,若說江嘯宇就是死於滄溟之戰後轉世的他,他未必會信,甚至會觸怒他。

況且,他可以要娶彆人卻容不下自己心裡住著江嘯宇,著實霸道得不講道理。

將夜見她這副模樣,知她又要與自己冷戰,也不想熱臉去貼她,於是起身離開了寢殿。

這一去,便是好幾日不來。

阿玉也氣鼓鼓地勸慰薑姒,但她越說越氣,最終反叫薑姒去安慰她。

有時候薑姒覺得好笑,就阿玉這個腦瓜子能在宮中待到現在,也是傻人有傻福。

薑姒隻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是前段時間一來因為將夜要娶白嬌之事讓她心煩意亂,二來也被他折騰得沒有精力去思考其他。

他這段時間不來,薑姒也有時間去思考哪裡不對勁。

曆史上妖魔是沒有結成同盟的,為什麼一直和魔族一個鼻孔出氣的妖族突然與仙界圍剿魔族?

野心勃勃的將夜和運籌帷幄的白嬌,兩人的道路應該是一樣的:兩界結合,然後他們的孩子一統天下。

變數是——白離。

本是出身低微的公狐狸卻生出了繼承星宿白虎血脈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兩界聯盟的威脅。

將夜真的會一直留著這個後患?白嬌難不成真的會相信將夜?

女子為了孩子能做到哪一步?

薑姒雖然沒有做過母親,但是可以想象,若是有人想要傷害自己,那自己的母親不顧一切也不會放過對方。

難不成,妖界反叛是因為白離?

她當時為

白離接生時絲毫沒有考慮這些(),

?()?[(),

哪怕是陌生人,她也不忍一屍兩命,會立刻出手相助。

難道……

她錯了嗎?

滄溟之戰注定會發生,和因為自己的選擇讓妖界反叛,讓滄溟之戰發生,對薑姒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鋪天蓋地的恐懼向薑姒襲來,她隻突然覺得一陣乾嘔。

那是數十萬生靈的命啊!

“殿下,您怎麼了?”薑姒鞋都沒有穿就向極夜殿跑去,阿玉一直在後麵追:“殿下!殿下!”

一路上侍衛無人敢擋薑姒,隻見她一身素衣直接跑入了極夜殿,看著高高在上王座上的將夜。

所有的朝臣都轉身詫異看著薑姒。

薑姒在整個魔域的地位都非同一般,朝臣雖然詫異她的突兀之舉,卻還是躬身給她讓出了一段路。

本是用手撐著下巴的將夜,此刻也看著她,看著她一步一步踏上階梯,她麵色蒼白,即便此時也帶著一種失魂落魄的美。

將夜揮了揮手,示意朝臣下去。

薑姒走到將夜的王座前時,突然摔倒了下去,將夜一慌,將她扶起。

“怎麼了?”他問。

薑姒抬起頭,一雙波光灩瀲的眼睛看著將夜,眼中帶著恐懼:“你不是問我江嘯宇是誰嗎?”

“江嘯宇是未來的你。”

將夜聽到這裡,挑了挑眉。

薑姒也不管他相不相信,繼續道:“修仙界必會進攻魔域,而妖族會倒戈仙界,魔族被仙妖兩界圍攻……”

上次她說這句話時將夜震怒,說是要將她祭旗,現在她也不管這些,繼續道:“魔族會被滅族。”

將夜眉頭緊鎖,卻不像上次那樣發怒,他隻是摸了摸她蒼白的臉,“姒姒,你是不是病了?”

薑姒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將夜,我沒有。”

她仰望著他:“將夜,你一定要娶白嬌,一定要跟她儘快成婚。”

每次提到與白嬌成婚,薑姒總是會避而不談,極為抗拒,而這次,她主動這麼說,將夜卻隻是緊緊抿住了唇。

薑姒繼續道:“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你一定要用儘一切辦法讓白嬌相信你不會殺白離,你一定要好好對白嬌,讓她相信你。”

將夜看著她,這話從她口中說出,將夜心中卻覺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道:“我對她不會比對你好。”

薑姒搖了搖頭:“將夜,我不跟你鬨了,你若非要給我一個名分,我也不要什麼王妃,隨便什麼都可以。”

她緊緊握著將夜的手,“我不想你死,不想那麼多人死,不想魔域是那樣的結局。”

將夜看著她,看著她那雙哀求的眼睛,將她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安撫著她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她抬頭看著將夜:“你相信我。你答應我這些,我其他都可以答應你。”

將夜拍著她的

() 背,慢慢安撫她,將靈力輸入她背心,讓她冷靜下來,漸漸安睡。

她入睡後,將夜在王座上抱了她很久,思索著她方才說的話,最後親自她抱回寢殿,幫她被紮傷的腳上了藥,蓋好被子。

他看著窗外。

百年前,她為了魔域為了自己嫁給陸臣風,如今她害怕魔域陷入戰爭甘願為妾。

而自己呢?

又給了她什麼?

他雙手指著心口,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大滴大滴落下,然後慢慢取出了那滴才放入心房的心頭血。

那滴心頭血懸在空中,發著光。

而她已經沉睡,他也不舍得將她叫醒,他想了想,將那心頭血按在了她的眉心。

一滴血在她額間,不算特彆美觀,損了她的美貌,將夜想了想,將這心頭血變成了一個火焰的圖騰。

那是代表自己的印記。

但是看來看去,如此熱烈剛強的圖騰與她格格不入。

這時候將夜聞到了她身上發出的淡淡合歡花香。

合歡花?

他想了想,將那火焰的圖騰,慢慢變成了一朵合歡花的形態。

額間圖騰顯得她更加嫵媚嬌柔,不可方物。

將夜淡淡笑了笑,用指頭輕輕按在她額間心頭血上,那血慢慢印入她的皮膚,最後成了一朵花鈿。

他俯身下來,親吻了一下那朵花鈿。

此後,將夜一個人走在空蕩的回廊上,尋思了許久,最終他走向青炎所在的山頭,飛掠而上。

帶著青炎直衝雲霄,獨自離開了魔域。

……

薑姒緩緩睜眼,覺得自己額間有一點火辣辣疼痛的感覺,她讓阿玉拿來的鏡子。

看見鏡子的那一瞬間,她瞳孔震了震。

她的額間出現了那朵花鈿,而那朵花鈿,竟然是將夜的心頭血!

他將自己的心頭血以這樣的方式刻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瞬間,她卻沒有得到他心頭血的欣喜,而是帶著一種無法擺脫命運的無力,她去尋找將夜,卻四處尋不見他,就連魑則都不知他去了哪裡。

她在覺得頭昏眼花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將夜寢殿的一處側臥之中傳來了一種像是召喚的力量。

她一步一步走去,看見了那條密道。

她延著蜿蜒的密道而下,發現熔爐還在,但是沒有聽見老匠打鐵的聲音。

她正在納悶之時發現那老匠正在熔爐旁邊的石階上用一根臟兮兮的鐵簽剔牙。

薑姒看著他:“你今日不打鐵嗎?”

老匠嘿嘿一笑,露出缺了門牙的一口黃牙:“不打了,答應將夜小兒的一把弓,十一把劍都打好了。”

薑姒聽到這裡,“江嘯宇的兵器都是你打的?”

老匠又是嘿嘿一笑。

薑姒:“你知道江嘯宇?”

老匠把提出來的肉渣用手一彈,對薑姒道:“金絲雀兒,你破籠破得怎麼樣

?”

薑姒看著剔完牙又開始扣腳縫的老匠,聲音有點顫抖:“我覺得不是穿越到了千年,而是做了一場夢,不然為什麼我的翅膀,扇不動一絲風呢?”

曆史按照既定的軌道在前進,無視她一切的掙紮和努力。

摳腳的老漢看著她,笑道:“因為這是你自己創造的曆史啊。”

薑姒一愣:“什麼?”

老匠:“你千年後看到的,是你現在的你創造出來的過去,你又怎麼改變得了呢?”

薑姒臉色蒼白,“你是說滄溟之戰是因我而起?”

老匠嘖了一聲,抬頭道:“你這丫頭怎麼那麼死腦筋啊。什麼都往最壞處去想,什麼壞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怎麼不往好處想想呢?”

他收起了那吊兒郎當的表情,也不再摳腳,認真看著薑姒:“你有沒有想過,若沒有你,曆史的結果會更差?”

薑姒愣愣看著他,他繼續道:“也許早就沒有魔域,也或許早就生靈塗炭?”

“你已經給了山海界最好的未來。”

薑姒:“可是,滄溟之戰……”

老匠道:“你不早就做了兩手準備嗎?”

薑姒看著他目光閃動。

老匠說:“你想儘善儘美,你想兵不血刃,那是你給彌夜說的童話世界,山海界和你所在的世界一樣,不是隻有鳥語花香的童話世界。他們啊,終是好戰的。”然後老匠深深歎了口氣,道:“他們想打,讓他們打吧。”

說完,那雖然駝背倒是卻向來精神抖擻的老匠一下子像是衰老很多,他站起來背著手一邊咳嗽一邊往洞穴深處走去。緩緩道:

“丫頭,按你想做的做吧。彆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相信自己。”

說完他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薑姒出了密道,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等了將夜三天三夜,他卻依然沒有回來,薑姒歎了口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

……

三月後將夜歸來

魑則詫異地看著他:“尊上!!您……您……怎麼……”其餘人也是嚇得跪了一地。

將夜卻是神態平靜,隻問:“水神呢?”

然而魑則卻低下了頭,一個個將士也戰戰兢兢不敢抬頭說話。

將夜直覺不妙,厲聲道:“薑姒呢?”

見魑則依然低頭,將夜是一腳狠狠踹在他肩上,將其一腳踢倒,直接向寢宮飛去。

卻發現還未靠近寢殿,就一陣寒風吹來,再靠近,便看見自己的宮殿整座都被凝成了冰,上麵掛著無數冰錐。

將夜怒吼道:“怎麼回事?她在哪兒?”

魑則:“在,在裡麵……”

阿玉哇一聲哭了出來,哭哭戚戚地道:“尊上走沒多久,我突然發現叫不起水神殿下,雖然叫不起,但有呼吸,有體征。但是後來,她周身上下開始吸取周圍的水汽,水汽開始凝結成冰,一

開始隻是床,後來變成了房間,再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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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繼續道:“她是不是又成了水女想要沉睡千年啊?”

將夜聽到此處臉色煞白,麵如死灰。

*

曆史的車輪滾滾前行。

妖界打開寂靜穀一線天的隘道,放以蒼南海萬劍宗為首的百萬仙宗修士湧入妖魔兩界之間的萬寂平原,並與修界一起圍攻魔域。

赤夜軍悍勇披靡,以一敵百,將他們堵在了魔域門口,一場血戰染紅了萬寂平原上的異血之花。

滄溟之戰,如期而至。

就連向來不問塵世的蒼南殿也卷入其中。向來心懷慈悲的聖尊,在屠魔之時也沒有半點心慈手軟。

哪怕赤夜軍再驍勇善戰,但畢竟抵不過仙尊,聖尊,妖王帶領的百萬大軍奇襲。

魔域城門被破,仙界和妖軍蜂擁而入。

聖尊身後跟著的清俊弟子卻是一直單手豎掌,默默念著超度的經文,他巧妙避開殺戮,像是在尋找什麼。直到他看見漆黑的魔宮之中唯一雪白的宮殿。

“阿姒姐姐!”他在混亂之中,儘量不殺生地衝到了那片冰凝的宮殿之下。

而此時,他發現宮殿下方站著一位白衣烏發的仙君,一柄天琊神劍,沾滿魔族鮮血,剩下屍橫無數,他卻纖塵不染。

這個男人,不是陸臣風又是誰。

再次見到陸臣風,少年釋空鉉雙手合十,眉目恬淡之間,又有幾分不屑。

不屑他百年時光不珍惜,現在卻獨自殺入魔域到她麵前。

陸臣風隻是用餘光看他一下,便再次看著這被冰凍得可謂是堅不可摧的寢宮。

雙手合十的釋空鉉歎了一口氣,“她在裡麵,可我們又怎麼進去?”

隻有烈火靈根的將夜才可以破薑姒的冰,可是他卻不曾這麼做過。

冰天雪地中,衣著單薄的青衫少年看著一旁白衣飄飄的青年,淡淡道:“姐姐一生救人,從不殺人,你們卻以她之名,攻入魔域殺生無數。”

陸臣風聽到此處麵色更是蒼白,卻道:“正邪自古不兩立,除魔本是我輩使命。”

釋空鉉道:“這些話,你給姐姐說。”

陸臣風沉默。

屍體越來越多,鮮血漸漸蔓延,從四麵八方向那座黑城中的白色宮殿流淌而去。

將白色的牆角一點一點染成紅色,白色的冰一點一點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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