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春夜(1 / 2)

芳晴園內, 絲竹管弦之樂靡靡,譽王妃在上首位坐了一會便感覺疲累, 攙著宮婢走了。

走前,還將楚昭叫了去:“阿昭,你母親讓我看著你,你便在這坐著,哪兒都不許去。”

楚昭無可無不可地應了。

因著小雨,曲池兩岸的人都避到了兩邊的琅軒, 坐而觀雨。

隻是這琅軒,也是建在曲池邊,隻隔了一條曲池,兩邊涼席卷起, 兩邊亦是一眼即明。

不一會兒,王清玄引了一人進來, 琅軒內頓時熱鬨起來。

那人入了男客那邊,才進去, 便聽得一陣喧嘩。

“庭芳!你回來了?”

“離家去都三年,可有什麼收獲?”

一郎君上前,闊朗地與那王庭芳擁抱,互相拍了拍背。

寒暄過後, 王庭芳將目光落在琅軒一隅。

在熱鬨喧囂的琅軒,唯有那一隅極僻靜,隻除了長案旁躋坐的冷麵郎君,並無旁人。

冷麵郎君執了青玉杯在飲, 旁邊唯有一簾斜風細雨,以及那案上一隻玉蘭檀木長匣。

王庭芳溫和一笑,寬袍大袖地過去:“阿昭。”

楚昭抬眉看了他一眼, 他眉目清冷,在看到這人時倒未現出往日不耐,隻執杯道了聲:“回來了?”

“回來了。”王庭芳歎,“烽煙蔓草,大漠黃沙,走一遍便回來了。”

說著,便掀袍落座。

侍立小童連忙取來蒲團,青玉杯,執一雕花銅鏤細頸壺倒酒。

清澄酒液入青玉杯,王庭芳執起,喝了口,眼便眯起來,歎:“還是你楚昭郎懂酒,這梨花白,便當配青玉杯。”

“想去歲,我遊至青州西澧山時,最懷念的,也就是你楚昭郎這的酒。”

楚昭卻道:“酒不亦多飲。”

王庭芳並未駁斥,幼時好友,他知曉他的脾氣。

少年領軍,頗多拗氣。

之後,兩人一句未說,隻無聲飲酒。

周圍郎君的目光,時不時落過來,隻到底這兩人身份不同,加之楚昭素來冷淡,並無人敢過來。

忽而,一著錦袍圓墩墩的小郎君過來,他左右看看,之後便直往楚二郎君身邊衝,那向來驕橫不可一世的麵上帶著急切。

他衝到楚昭旁邊,附耳說了句什麼,楚昭一雙長眉便蹙了起來,突地抬頭看向那小郎君,眸如利箭:“你說什麼?”

小郎君被他看得一怵,卻還是點頭:“就,就是這樣!”

楚昭手中杯放下來。

王庭芳隻聽碧玉杯與桌麵發出輕輕的一聲,而後,那一身春碧色郎君便已站起,不緊不慢地朝他一點頭,而後袖著手走了。

和風鼓袖,他行路明明不急不慢,可不一會兒竟已經領著那小郎君出了琅軒,消失在了方晴園的疏柳芳桃裡。

王庭芳執杯,恰望向對麵。

對麵琅軒下,煙雨朦朧裡,阿玄正坐在長案後,與幾位長安貴女聊天。

不知說起什麼,阿玄麵上抿出一抹羞澀的笑來。

王庭芳心想:願阿玄能永遠這樣無憂。

他看向廊外,雨似乎越來越大了。

小四郎君踩在越來越急的雨裡,身上錦袍被風吹得裹在身上,抖著聲道:“二,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想關她一會兒啊,沒想到人、人就不見了。”

他帶著哭腔道:“二哥,壞女人她、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幾人一路出了芳晴園,到得一排屋舍。

青瓦白牆,屋簷低小。

門緊緊閉著,上麵掛著個被撬開了的如意紋銅鎖頭。

楚昭手一揮,不知隱在何處的暗衛過來,一腳踢開了木門。

幾人進去。

屋內一片晦暗。

大約是許久沒住人了,還有捂了許久未散的黴塵氣。

房間內逼仄得很,楚昭略掃一眼過去,眉便蹙了起來。

小四郎君哭喪著臉:“二哥,你說,她、她不會是又讓人擄了去吧?”

這一聲落,外麵雨更急,雨珠兒“劈裡啪啦”地打在木質窗棱上,竟給人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

薑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腦袋暈得厲害,像被人灌了假酒,眼皮也沉,模糊的視野間隻見天地間一片雨茫茫,以及近處的一點紫金色絲綢。

還未等她看清楚,人便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發覺自己是在一個逼仄的房間裡。

似比之前小四郎君關她的還要小。

腦袋發沉,薑瑤還是支著身體起來,發覺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屋內無燭,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周圍極安靜。

她側耳聽,卻什麼都聽不到。

沒有風聲。

沒有雨聲。

沒有方晴園內若有似無的絲竹音。

好像世間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再出口,聲音便帶了點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小四郎君?”

“四郎君?彆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

小四郎君沒有回答她。

薑瑤摸索著下了床,這兒太暗也太靜了,令她感覺,自己仿佛處於另一個世界。

這令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最討厭黑。

赤足踩在地麵的涼意,令她找回些理智。

薑瑤試圖捋清發生了什麼。

之前她是被楚小四關在廂房裡,然後…然後她睡過去了!

確切地說,是昏過去。

中途大概醒來過一次,外麵在下雨,她還看到了一點紫金色的…

想到這,薑瑤眼睛驀然瞪大了起來。

她終於想到點紫金花紋,在哪裡見過了!

夢裡!

還有那腰間的蟠豗龍玉佩…

難道她還是和書裡一樣,被那刀疤男帶走了?!

薑瑤猶然生出一種毛骨悚然感,便仿佛暗處有雙眼睛,一直在死死盯著她,推著她走完女配既定的行程。

這不可能!

薑瑤猛地看向虛空,卻隻見到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