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天鵝 你若怕,就在此候著吧。(1 / 2)

“都過去一日夜了, 娘子怎還未醒來?”青雀性子急,屋內的青石磚都快被她踏出個洞來。

紅玉將桌上的燈芯剪了剪,待那琉璃宮燈更亮些, 才放下剪子,往那帳幔這邊來。

幽幽的燭火, 將小娘子雪馥似的臉頰也照得一片紅, 她睫毛眨得厲害, 似夢見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囈語著遲遲醒不過來。

薑小娘子一小小的女娃趴在床邊, 看著自家姐姐,一雙大眼裡淚珠兒打轉,她大約是更信任紅玉,抬頭問紅玉:“紅玉姐姐,阿姐會醒來的,對不對?”

秋桐院裡如今就紅玉一個能拿主意的了, 她心裡也惴惴,大娘子前番連著幾日發燒, 醒來沒多久, 又被人擄了去, 那般遭罪, 昨日又…

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啊。

但想起大夫所言:“邪風入體, 鬱澀在心, 小小的年紀, 怎這般重的心事?”

紅玉當時還奇怪,娘子除了之前,要任性妄為動輒得咎一番, 可後來總是笑嘻嘻,如何有心事了?

莫不是那日被擄走嚇著了?

當即便眼淚漣漣,覺得娘子可憐,怕是嚇著了還不敢與人說,之後就送了大夫出去,好生煎藥,一日餐地給人灌下去。說來也怪,娘子這般性子,吃藥卻格外乖覺明明眼睛閉著、人還未醒,灌藥倒是很配合。

尋常人都覺得苦悶的藥,娘子竟然半點沒打折地喝了。

紅玉想到這,點了頭:“自然,娘子性子強著呢,當然不願一直躺在這床上。”

“嗯!”薑小娘子也點點頭,握了拳,“阿姐必是會醒的!”

隻是小小的孩兒,到底是感覺不安,說著話卻更向睡著的大娘子依了依。

她這麼一拱,薑瑤眨了眨眼睛,醒了。

這讓關注的幾人登時喜出望外,青雀道:“娘子您醒了?”

薑瑤正覺口渴,道了聲:“水。”

出口的嗓音卻粗噶得令她蹙了蹙眉。

“娘子彆動,彆動。”眼看她要起來,紅玉忙過來攙著她,又一迭聲地吩咐青雀去拿水來。

薑瑤就著她手喝了水,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那現在…”薑瑤看向窗外,“什麼時辰了?”

窗外一片夜闌珊。

有一輪半月高掛天空。

“戌時了。”紅玉道。

哦。

七點了 。

薑瑤想罷,便要掀被下床,青雀連忙來攙,嘴裡大驚小怪地道:“哎喲娘子,您怎麼不多歇著會,下來作甚?當心涼!”

暖手的鏤花銅盆、大氅,還有兔毛兒鞋都給她遞過來,該穿的穿上,該備的備上,簡直把薑瑤當做易碎的娃娃了。

薑瑤覺得好笑,不過還是依了她們,坐到桌邊,問:“府內現在如何了?”

“府內?”

青雀一愣。

紅玉卻是明白,她輕歎一口氣,到底是寄人籬下的,總要看著點府裡的眼色,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府內確實出了點事。”

“四郎君因作弄你之事,被二郎君當著全府的麵罰了。”

“罰了?”

薑瑤詫異。

還以為這回,那小胖子會沒什麼事呢。

“是的,”青雀嘰嘰喳喳,當時她還去看了呢,“…二郎君親自罰的。”

她還記得,昨晚上國公府燈火通明,整個滿春堂的庭院裡都站滿了丫鬟仆婦,讓人去看。

“二郎君親看著行刑的,夫人求情都沒讓,那小四郎君就躺在那柳條兒凳上,被結結實實地打了十板子呢!”

“現在呢?”

薑瑤卻心裡一咯噔。

若那小四郎君罰得太重,因此記恨上她可如何是好?但轉念一想,若做了這般錯事還要這般記恨她,那根子也壞了。

不若換一個人接近才是。

旁的人卻是誤會了,隻以為是薑瑤好心,小薑芝哼一聲,小胖手努力抬高,拍了那桌子一下:“阿姐,那就是個壞蛋!你擔心他作甚?等阿芝練了武,必定、必定要將他劈入馬下!”

她小胖手還作勢劈了下,逗得薑瑤直笑,揉揉她腦袋:“行了,妹妹,去一邊休息吧,這兩天都沒好好睡,對不對?”

小小的一個女娃兒,黑眼圈都快垂地上了。

青雀湊趣:“可不是嘛,這兩日小娘子可急得很,晚上睡覺都要窩在您跟前,生怕您再丟了似的。”

薑瑤心中熨貼,忙哄了小薑芝過去,但她似是不安,非要睡她床,她也便依了。

大約是真累了,小胖娃一沾床,沒一會就睡著了,還張著嘴往外吐泡泡。

薑瑤戳了戳她臉,小薑芝不耐煩招了招手,翻個身繼續睡了。

薑瑤替她掖掖被子,紅玉道:“娘子倒是變了許多,從前您可是看著小娘子最不耐煩呢。”

薑瑤垂目看著床上之人,長長的睫毛在燭火中一顫一顫,也聽不出語氣:“誰叫這世上,我隻有這一個親人呢。”

紅玉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閉了嘴,薑瑤卻還沒忘之前的事,繼續問:“後來還有沒有什麼事?”

“啊,有,”紅玉轉個身出去,不一會帶來一疊帖子,“娘子您昨日在宴會上大出風頭,各家都送來帖子呢!”

“您瞧,魯侍郎府中,甚至還有王家呢!”

薑瑤接了帖子在手,看到上麵那作出各種花樣來的精細帖子,一張張翻過去,發覺紅玉是誇張了的。

除了魯侍郎府和王宰輔府,其餘都是些長安城名不見經傳的人家。

也對。

跳舞再如何,她也入不得真正高門大戶的眼。

魯蓮家她自是不會去的,也不知他安的什麼心,倒是這王家…

清流名邸琅琊王氏,邀請她一個客居梁國公府的孤女作甚?

薑瑤想不明白,就將名帖全部丟在了一邊。

“娘子您不去麼?”

“不去。”

薑瑤想,將來這些人在新朝時還指不定在不在呢。

她想的很功利,眼下重點,還是這國公府的一畝分地。

她得和他們處好,以等將來發家。

“小四郎君現下如何?”她問。

“小四郎君還在祠堂跪著。”

紅玉的回答,卻叫薑瑤一驚:“他不是挨罰了?”

紅玉道:“二郎君說,板子雖重,隻能練皮,去祠堂跪一跪,方能煉心。”

薑瑤:……

她都能想象得出這二郎君當時的神情了。

約莫是處過那麼幾瞬,薑瑤總覺,這二郎君與書中所說“神佛清冷”不同。

但不同在哪裡,她卻是說不出來。

“你去備些吃食,我去祠堂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