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天鵝 你若怕,就在此候著吧。(2 / 2)

雖則想著小四郎君這條線說不得要斷了,但到底努力過,薑瑤覺得,這臨門一腳還是莫缺了。

“娘子,您可還沒好呢!再者…”紅玉可還記得,小四郎君那毫不顧忌的樣。

“便是這樣才好。”

若他當真愧疚,此時她病體稍愈便去看他,便當有個大的反轉才是。

見紅玉不明白,薑瑤也不欲和她多說,隻催了去拿,不一會兒,果然從大廚房那提來一個食盒,裡麵裝著煨在小爐上的金絲卜蘿湯,蜜棗糕,和一小蝶玫瑰酥。

“夜了,廚房的大爐子都關了,隻有這些東西了。”

青雀有些羞赧,薑瑤卻覺得夠了,提了食盒便走,紅玉勸之不及,忙提了羊角宮燈跟上去。

見青雀也提了裙角要跟上來,薑瑤忙阻了她,晚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算怎麼回事,還是小心低調著些好。

她領了紅玉,便往祠堂去。

祠堂便設在原梁國公府的西邊,與滿春堂兩個方向,兩人慢慢行去,夜晚的國公府比平日靜上許多,花木扶疏,並不見許多人煙,隻偶或見幾個提了燈的丫鬟仆子,薑瑤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門,才到那祠堂。

祠堂設在極僻靜之處,遠遠望去,飛簷翹角,黑漆漆的簷頂壓過來,有種噬人之態。

簷下兩盞氣死風燈幽幽打著轉,散發著滲人的光。

饒是紅玉平時比較大膽,此時也覺害怕,她看向薑瑤。

夜色沉沉裡,這披了翠枝金絲薄氅的小娘子卻未見任何恐懼,一雙秋波盈盈,見她看來,還朝她一笑。

“你若怕,便在此處候著吧。”

紅玉哪肯,薑瑤卻執意,隻道“讓她在這守著”,自提了燈與食盒過去。

一進祠堂,薑瑤便感覺了陰冷。

這種陰冷是常年不見人的涼僻之氣,薑瑤在門檻處略停了停,才進去。

才一進去,就是一怔。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古人的靈牌。

一重一重,一層一層,那帶著名字的靈牌堆疊壓下來,一個名字後就代表一個人,有這麼多人死去複疊成這個家族,薑瑤瞬間門感覺到了這祠堂的分量。

而靈牌下,小四郎君跪著,但令薑瑤詫異的是,楚昭也在。

他一身風清月白袍,袍上攏著一層煙攏紗,長發並未如平時束冠,而是披散著,如烏墨一般。

似聽到動靜,抬頭往外去了一眼。

那張冷如涼玉的臉便現在了那暗沉沉的祠堂裡。

明明幽暗,卻越發反襯得那張臉白如美玉,長睫華美。

甚美甚俊的一個郎君。

他望了她一眼,恍若未見,又垂下頭去,對著那正麵對著祠堂的小四郎君道:“可知錯了?”

小四郎君抽抽噎噎,平日的囂張氣焰全無:“知,知錯了!”

“知道什麼錯了?”

“我不、不該將瑤姐姐關起來,長、長幼有序…”

“還有呢?”

“還,還有,”小四郎君挖空心思,“但、但行君子事,莫作小、小人行,我總與一娘、娘子斤斤計較,實、實在是有失君子風度!”

薑瑤在旁邊聽得一笑,卻聽楚昭說了句“不對”。

他眸光涼淡,伸出一手,落在小四郎君頭頂輕輕撫摸,小四郎君被他摸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

他這二哥平素是懶得計較,但一旦計較起來是誰也擋不住哇。

他“啊”了聲:“什,什麼不對?”

“再想。”

小四郎君已經想了一天一夜。

屁股疼,膝蓋還是疼。

他平時哪兒受過這委屈,“哇的”一聲就哭出來:“小,小四想不出來。”

“既做了壞事,便要學會收尾,你將薑娘子囚起來,為何不派個人守門?再者,既行壞事,為何不隱秘些,再若,那薑娘子聰慧些,反過來大喊大叫,亦或她武術強些,你關她她反過來關你…”

薑瑤在一旁聽著,隻覺這什麼跟什麼,麵前這人還是那書裡清風朗月的謫仙人楚玉昭?

怎會教小四郎這些事?

還是說…那所謂謫仙人全然是王清玄帶濾鏡的不實印象?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楚玉昭,心想,若再讓教下去,小四郎君恐怕要變成黑芝麻餡兒的了。

楚昭那冷如泠玉的聲音卻突然一轉,聲音輕柔下來:“阿曦,二哥是想與你說,行一件惡事,需許多心力彌補。”

他蹲下來,那月白袍落地,對著那小胖娃,一雙鳳眸溫柔:“你尚小,許多事自有二哥給你兜著,可若二哥有一日不在你身邊呢?你可如何是好?”

小四郎君不懂這許多大道理,隻是懵懂地望著他二哥。

……

薑瑤卻忽而不想待下去了,她提了燈與食盒出去,望著祠堂外月色。

比起她初來那時的弦月,此時的月已經恢複了半滿,胖乎乎的。

她想起祠堂中那一大一小,悠悠歎了口氣。

真羨慕小四郎君啊。

做了壞事還有人描補安慰。

誰知這時,一道月白身影恰踏祠堂而出,徐徐如清風。

薑瑤一見是楚昭,連忙跟了過去。

“二郎君!”她道。

二郎君“嗯”了聲,腳步也不停,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薑瑤便也不追了,停下腳步,道:“二郎君,還未謝謝你昨日替我請的大夫。”

她盈盈福了一禮。

原以為二郎君就要這麼離開。

誰知他竟然停下腳步,兜了一圈走到她麵前,薑瑤就看著楚昭那道清涼如水的眸光自上而下地掃了她一會,而後,薄唇勾出涼嗖嗖一笑:“薑娘子沒看到我昨日遞過去的紙?”

紙?

紙什麼紙?

那楚昭卻也不願再說了,隻負著手,轉身便走。

月打在他的風清白袍上,勾勒出一個涼淡的影。

薑瑤下意識轉頭看紅玉,紅玉一個怔愣,忽而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個折得四四方方的梨花箋,遞過來。

薑瑤接過來,展開一看。

臉都青了。

瞧瞧,這紙上寫的什麼話。

“是癩蛤蟆,就彆想吃天鵝肉。”

草。

誰想吃他了?!

聯想到昨日…

昨日…

哦,她剛親了他。

薑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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