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
一聲接著兩聲,三道槍響從大樓頂端傳出,震顫著蒼穹與流雲,回蕩在附近的建築之間。鳥雀呼啦驚起一片,宛如隨風拋灑的碎紙,轉眼便消失無蹤了。
“什麼情況?!”
周圍巡邏的衛兵瞬間警覺起來,不約而同地奔向曦雲大樓,直到對講機內發出“一切安全、各歸各位”的指示,他們才停下腳步,重新返回原先的崗位。
貴賓小樓距離不遠,樓裡的人也聽到了三聲清晰的槍響。
一樓的窗邊,阿淼辨明了聲音的方向,下意識地就要往門外走去。
“阿淼。”萬明雁就守在貴賓客廳裡,見他臉色發白,連忙提醒:“相信社長,她不會有事。”
伍小照就在門邊,抬頭朝著阿淼笑了下,大拇指往門外翹了翹。
門外站著安全部的員工,包益發覺裡麵的動靜,夾著煙轉過頭來,憨憨地齜牙。靠在門廊柱子上的溫念麵色淡然,沒什麼表情,可呂星孝就嚴肅多了,皺起的眉頭能夾死蒼蠅。
阿淼腳步一轉,上了樓梯。
萬明雁見他沒有貿然離開,稍稍定心。
不用她催促,躺在沙發上休息的楚路不緊不慢地起身,跟在了他的後麵。
然而,隻過了半分鐘的時間,就有驚呼聲響起:“你去哪兒?!”
隨之而來的是重物落地的響動,萬明雁腦子一轉,大喊不好,帶著其他員工一起衝到了大廳門外。
呼——
黃黑雙色的超跑從小樓側麵疾馳而過,阿淼坐在駕駛位上,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是跳陽台下去的,速度太快,楚路沒有追上。
曦雲大樓那裡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樓內負責安保工作的衛兵正在入口處徘徊,見到熟悉的超跑出現,有人立即上前迎接,“少統領,您怎麼來了?”
阿淼職權高,根本不用安檢,徑直繞過檢測門,走向了一樓大廳的電梯,“錢小姐呢,下來沒有?”
衛兵瞅著他的臉色,擔心自己說錯話會兩頭得罪,隻能支支吾吾地說:“……也許還要一會兒。”
阿淼今天沒穿軍服,而是一身西裝,外披的風衣也在跳陽台的時候扔下了,他現在什麼武器都沒有。
聽見衛兵敷衍的回答,他刹停腳步,乾脆利落地奪走了他的手/槍。
“少統領!”那名衛兵嚇了一跳,追在後麵喊:“請您還給我!”
周圍視線全都投了過來,其他人不明狀況,一時間也在猶豫要不要過來阻止。
阿淼讀取權限,按下按鈕,站在電梯門前拆卸彈匣,檢查裡麵的子彈數量。
見他眼眸深沉,一副煞氣騰騰的模樣,其他衛兵膽戰心驚,連忙抓起對講機,聯絡樓頂的倫韋笙:“倫、倫特助,少統領來了,好像很生氣……”
叮。
電梯到達,阿淼裝好彈匣,抬腿往前走去。
然而門開的一瞬間,熟悉的煙紫色身影映入眼簾,他怔了怔,甩開手裡的武器,衝進電梯廂裡抱住了她。
錢蓁蓁很意外,“你怎麼來了?”
話音未落,身體就被摟著轉了兩圈,阿淼垂著眼睫,上下打量著她,語氣滿是急切,“有沒有受傷?”
“放心,沒有。”錢蓁蓁抓住他的胳膊,視線瞥向外麵一群懵圈的衛兵,低聲道:“我們出去再說。”
等到兩人坐上超跑,離開廣場的時候,阿淼仰起臉,瞥了眼大樓頂層,瘦削的臉龐籠上了一層陰雲,“她對你開槍了?”
錢蓁蓁窩在副駕駛位裡,感受著迎麵拂來的疾風,沉聲答:“對於多疑的人來說,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總要親自驗證才肯甘心。”
阿淼抿了下唇,扶著方向盤的手抓得很緊,他問:“談得怎麼樣?”
“能說的都說了,至於結果……還沒出來。”
錢蓁蓁說著,身體歪過一些,腦袋輕輕蹭了蹭他厚實的肩膀,“再等幾天,她想通了,自然會找我的。”
……
大樓頂端,空中花園。
桌麵一片狼藉,泡著茶的玻璃壺裂成碎片,茶水濕了滿桌,漫延到邊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霍爾娜愣在椅子上,右手垂下,手/槍咚地墜到了腳邊。
對麵的戶外靠椅空了,隻留下弧度依然凹陷的軟枕——邊緣處被子彈打穿,留下了清晰的彈孔。
而葡萄藤架的柱子上、木製平台的地板上,還有第二和第三個彈孔。
氣溫似乎一秒回到了寒冬,霍爾娜往後仰靠在椅背上,被風吹起來的木屑和石塵迷了眼,睫毛染上濕意,顯得臉色有些淒然。
“統領……”倫韋笙走到她麵前,俯下腰身輕聲勸解:“先回去休息吧?”
霍爾娜閉起眼睛,慢條斯理地問:“你看清了嗎,她是怎麼躲開的?”
倫韋笙沉默,搖了搖頭。他不想說,其實……錢蓁蓁都沒動……
“嗬嗬嗬……”霍爾娜笑了,笑聲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沙啞而短促,像是年老垂暮的獅子,發出不甘的低吼。
她確實老了,麵對未知的力量會感到恐懼,麵對談判的關鍵會瞻前顧後,不能再跟年輕時那樣,唯我獨尊,無所顧忌。
視野中,遙遠的遠宜嶺內峰巒蓊鬱連綿,繚繞著茫茫煙雲,隨風變幻出萬千模樣。
霍爾娜眺望前方,眼前卻徘徊著錢蓁蓁的臉龐。
所以,她到底是什麼“模樣”?
……
接下來的兩天裡,阿淼以少統領的身份,帶領長寧拜訪團繼續參觀安曦基地。
這裡能逛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除了煙草園、釀酒廠之類的地點,機場周圍圈起了大片的牧場,蓄養牛羊馬豬等牲畜。不止如此,還有小麥田、棉花田、大豆田……以及紡織院、造紙坊、製糖廠等等,這都沒算軍事設施,當然,那種機密地點外人無法進入,更彆提參觀了。
中途的時候,有人邀請拜訪團吃了頓飯——裴耀楊的叔叔裴泓。理由是感謝她在柯羅隱海島上,仗義相助驍豹戰營。
作陪的有幾張熟麵孔,黃營長和一些戰士。
裴耀楊也來了,不過他遭遇錢蓁蓁兩度拒絕,自尊大傷,早就轉了目標,吃飯的時候,跟旁邊某位身份不明的女性聊得火熱。
對此,錢蓁蓁著實鬆了口氣。
除非必要,她實在不樂意接觸裴耀楊、索飛圖之類的少爺,更彆提產生感情牽扯了,這種蜜罐裡長大的男性,身上總帶著一種有意無意的優越感,讓她頭疼。
就像裴泓,也帶著點兒這種毛病,三番五次地敬酒,一直打聽她的來曆,聽到錢蓁蓁說自己隻是出身普通家庭的時候,他還不信,意味深長地笑她謙虛,還說自己閱人無數,誇她不是平凡女性,又打趣孟千梁、夏暢等男性員工,問他們怎麼甘心在她手下做小弟?
說實在的,他多虧了那張臉,特彆俊俏,哪怕年紀大了,也還唇紅齒白、眉眼風流,笑起來的時候又一團和氣,才能化解掉兩方的尷尬。
錢蓁蓁暗暗地想,霍爾娜會不會是看中了他的外貌,才會收他做情人?否則就他這情商……
不過誰知道裴泓是不是故意裝傻充愣?用看似粗蠻的方式,來擊破對方的防線,探聽自己想要的消息。畢竟他能做到安曦基地的高層,又怎麼會是沒腦子的傻瓜?
經曆過天台談判之後,錢蓁蓁的內裡功夫也提升了不少,她聽著四麵八方湧來的話語,友善的、刁鑽的、欽佩的、捧殺的……都是一陣風,過耳就忘,她始終都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表情都沒多少變化。
幸好後半場的時候,阿淼等得心急,派人過來催促,才讓整場宴席縮短了三成時間,提前散掉了。
回到彆墅四樓的時候,錢蓁蓁已經有點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