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人者(1 / 2)

那壇鹹鴨蛋, 嚴墨戟後來找時間啟了一些出來, 除了給了紀明文一個不太鹹的讓她白嘴吃之外,其他的用來炒了土豆絲。

鎮上的鴨蛋質量很好,一筷子戳下去, 蛋黃油“滋”地就冒出來了,光用煎餅卷鹹鴨蛋嚴墨戟就能吃好幾個。鹹蛋黃土豆絲香濃誘人,蛋黃的香味與土豆絲的脆嫩完美融合,一大盤土豆絲很快就被他和紀明武兩個人吃得乾乾淨淨。

什錦食的果酒受到了內部好評之後, 就該考慮上架了。

大家都以為這些果酒會在什錦食的酒水攤位上出售, 沒想到嚴墨戟否決了這個提議:

“咱們新開一家酒水鋪子。”

嚴墨戟可沒打算把酒水局限在什錦食內,酒水的利潤非常大,提早單獨分成鋪子, 發展更容易起飛。

釀酒的場地和賣酒的鋪子最好要分開, 因為嚴墨戟的果酒需要日曬,又涉及新鮮水果的衝洗處理, 所以嚴墨戟打算把釀酒場放在鎮外,靠近果林、又有水源最好。

除了嚴墨戟自己研究的果酒,也會釀一些普通的糧食酒。

親自出鎮勘察了幾趟,嚴墨戟挑中了一處田地,掏了銀子買了下來,然後雇了人手開始搭起了釀酒場;鎮內嚴墨戟也相中了一家鋪子, 距離什錦食不算太遠,與鋪子主人談妥,提前開始做起了準備。

人手方麵, 考慮到可靠度和保密性,嚴墨戟思忖了良久,都沒想出誰能夠去管理釀酒場。

要負責釀酒場,基本要長久地住在鎮外,還要足夠可靠,嚴墨戟數算了一遍現在自己手頭的人手,有些頭痛。

李四錢平現在是什錦食本店的核心;紀明文太年幼;紀母在負責煎餅鋪子,而且一個老婦人長久住在鎮外嚴墨戟也不放心;張大娘同理。

——唉,自己手頭的核心員工還是太少了啊!

嚴墨戟為這個問題糾結了好久,還是吃飯的時候,紀明武向他推薦了人:“叫爹去吧。”

紀父?

嚴墨戟愣了一下,之前他還真沒考慮過這方麵。

倒不是他信不過紀父,而是從前他也去找紀父幫忙過,紀父其他方麵但是無所謂,唯有下村收菜這一點固執己見,堅持不肯到什錦食做事。

“爹無非是不舍得鎮外村子裡的老友。”紀明武放下碗筷,淡淡地道,“你叫他招幾個信得過的村中熟人一起做事,能幫襯那些老朋友,他便不舍得拒絕了。”

嚴墨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吃完飯我去問問咱爹。”

他停頓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對麵的紀明武,嘴巴動了動,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繼續吃飯了。

這幾天嚴墨戟本來想找個機會和他家武哥聊一聊,確認武哥對子嗣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如果武哥確實很想要孩子,那他就死心,等這次風波過去之後就跟紀明武商議和離,以後隻做兄弟。

但是幾次和紀明武獨處,話到了嘴邊,又被嚴墨戟咽下去了。

他有點怕。

害怕紀明武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他不想聽的答案。

上次他試探著撩紀明武,紀明武那句“兄弟之交”還讓他記憶猶新。

——要是這次武哥聽了自己的話,開口來一段“沒錯我想要孩子,而且還要倆!你想不想要,咱倆離了之後,我給你介紹一個”,那自己得氣死了。

——唉,還是等處理完王二和喬家這檔子事之後再說吧……

嚴墨戟心裡有些自嘲地想:碰上感情,自己還是沒有前世自以為的果斷灑脫啊……

嚴墨戟食不下咽的吃著;另一邊,見嚴墨戟有主意了,紀明武不再說話,隻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似乎有些走神的臉,重新端起碗筷繼續吃飯。

這幾日,他愈發覺得自己這個男媳婦有些古怪,雖說表麵上行動一如既往,言談也沒什麼異常,但是紀明武隱隱感覺嚴墨戟對自己有些疏離感。

不是疏遠,倒像是有什麼心結一般,對待自己不像從前那般親昵了。

這讓紀明武不知為何,內心莫名有點焦躁,今日聽著嚴墨戟抱怨手底下人手少,忍不住開了口,頭一次主動乾涉什錦食的發展。

——就好像在試圖證明自己的存在一般……

嚴墨戟的回應看起來似乎也很正常,但是紀明武還是感到一絲微微的失望。

他仍然能感覺到那絲微微的疏離感,讓他自己內心的焦慮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愈加嚴重。

吃完飯,嚴墨戟去了紀家尋紀父去了,紀明武自己去了木工房,把拐杖放在一旁坐下來,沉思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

他摸起一塊木料,右手拿起一把小刀,認真地雕刻了起來。

紀明武對自己爹的了解程度確實比嚴墨戟強得多,本來紀父還有些抗拒放棄運菜的工作,但是聽聞嚴墨戟打算請他一起雇傭下麵村子裡的人、幫襯老夥計們家境時,紀父沉默了半晌,還是答應了下來。

隻是到底是沾嚴墨戟的光,紀父一張老臉頗有些難為情:“唉,有勞你費心找我這把老骨頭了……”

嚴墨戟乖巧地笑道:“都是一家人,這算得了啥?但是您要是住釀酒場去,可能就不能天天和娘在一起了。”

紀父無甚所謂地擺擺手,嗬嗬笑了起來:“明文她娘早就抱怨我不肯給家裡做事哩,我們老兩口以前天天出鎮,這點路想回來隨時就回來了。”

雖說紀父答應去釀酒場了,但是嚴墨戟也沒打算把紀父原有的工作丟下——鎮外各村子的蔬菜、農產品都是什錦食的食材的來源,不但質量好,價格也比鎮內便宜不少,嚴墨戟可沒傻到放棄這條線。

之前紀母到什錦食做工之後,嚴墨戟雇了幾個老實巴交的漢子陪紀父繼續下村收菜。因為嚴墨戟工錢給的大方,所以那些人大都一直做了下來。

這幾個月過去,那幾個人對這份工作也非常熟悉了,嚴墨戟與紀父商議後,把這隻小隊掛到什錦食名下,提了最踏實肯乾的一個漢子做頭兒,補充了幾個新人,繼續下村收菜。

那漢子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落在頭上,驚喜得連連道謝——提了他當小隊長之後,嚴墨戟開給他的工錢比以前翻了倍還不止!本來每日出鎮下村跑一趟的收入,就足以讓全家人吃飽穿暖了,現在工錢漲了這麼多,攢一攢可以給家中發妻打個銀簪子了!

想著發妻不顧自己家徒四壁也要嫁過來,這些年不離不棄,自己也憨笨沒本事,隻能出大力,沒賺多少錢,還是被嚴老板招來做事才有錢買些水粉,那漢子就覺得對不起妻子。

不過如今自己工錢一下子漲了這麼多,是該好好體貼一下發妻了!待會回家之前就先去什錦食買她最愛吃的蛋糕和蛋撻回去!

其他幾個跑腿的漢子也都很高興,嚴墨戟給他們也提了工錢不說,這下他們也算是什錦食的人了。

什錦食開給夥計們的慷慨工錢,在鎮上已經不是秘密。不見那些進了什錦食的小夥計,沒一個月就給家裡置辦了新衣裳、新門牆,還有的都說上了好媳婦!

什錦食工作雖然比較忙碌,可是工錢多、還能學東西,讓無數人削尖了腦袋也想鑽進什錦食裡去。

看他們這麼有乾勁,嚴墨戟心裡也暖洋洋地,勉勵了他們幾句,就帶著領頭兒去見了管著外賣賬務的張三郎,把這隻運菜小隊暫且歸到了外賣這邊管束。

張三郎來什錦食也快大半個月了,賬務處理得井井有條,精神都振奮了許多,也不像從前那樣怯懦,臉上常常帶著笑,唯有身上的書卷氣質還沒有完全消失。

不過眼看著一個月快到了,張三郎到時候也該回去念書了,到時候還得再聘個賬房先生來……

嚴墨戟心裡想了一下,就先把它拋之腦後,轉頭去處理起釀酒場的事情來。

除了紀父雇傭的鄉村中人,嚴墨戟也從什錦食調了幾個人過去,考慮到畢竟是在鎮外,除了做熟了的夥計,還把店裡其中一個江湖武人調了過去。

這個人是李四的同門,武功還算不錯,在店裡也算是認真苦乾,嚴墨戟調他去釀酒場主要也是想他能管起釀酒場的安保工作。

釀酒場準備就緒,嚴墨戟定做的大批的酒器和釀酒裝置也逐漸就位,什錦食釀酒場第一批果酒開始釀製起來了。

在釀酒場準備的這段時間裡,喬大妮又來找了嚴墨戟好幾次。

她雖然心裡罵自家小弟罵得要死,一點都不想管這檔子事,可是她也曉得,自家爹娘有多寶貝這個弟弟,真到了最後砸鍋賣鐵也是要把小弟贖回來的。

現在爹娘已經變賣了家裡除了酒鋪之外的值錢東西,連她的嫁妝都沒放過,先送去了林爺那裡,好叫小弟過得好受些,再繼續下去恐怕都要去借債了。

到時候家裡的鋪子肯定是要留給小弟,可債務可不會隻給小弟一個人。嫁妝沒了,還背著債,自己的親事哪可能成得了?

為了自己,喬大妮也得把嚴墨戟給拉下水。

隻是嚴墨戟這陣子忙於釀酒場的準備,對她的來訪頗為敷衍,嘴上一直在說“還需要考慮”,就是不給準話;

等嚴墨戟釀酒場的消息傳來,喬家一家人才氣歪了鼻子——這釀酒場的事不但沒跟他們說,還交給了紀父,這分明就是要打他們喬家的臉麵!

不,不止是打臉,還是要搶他們的生意!

喬父喬母怒火中燒,在空蕩蕩的家裡大罵了嚴墨戟一頓,又對著喬大妮發脾氣:“你這賠錢貨!不是說那小雜種已經答應和離了嗎?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喬大妮特彆委屈,又不敢跟爹娘頂嘴,心裡也罵了嚴墨戟一頓,提了瓶家釀甜酒,就去找了王二。

王二正在院子裡躺在涼椅上乘涼,麵色不渝地使喚著旁邊一個又黑又矮的小丫頭:“扇用力點,沒吃飯啊?”

喬大妮見怪不怪了——那小丫頭是王家的小女兒,被家裡看做賠錢貨,一向是被王二呼來喝去的。

莫說王家,她家不也是一樣?自從有了那個弟弟,她們姐妹幾個全都要哄著弟弟轉,任勞任怨、任打任罵。

——一定要儘快從家中嫁出去,嫁出去就好了。

見了喬大妮,王二也聽說了嚴墨戟正在籌辦釀酒場的事情,臉色陰沉,收下了甜酒,一個好臉色都沒給喬大妮:“你不是打著包票說嚴哥兒一定會和離的嗎?”

喬大妮受了兩道氣,頗為委屈,咬著牙道:“王二哥,現在衝我發脾氣有什麼用呢?墨戟哥看起來是鐵了心要和紀家綁在一起了,你光衝我發脾氣,他也不會突然就改變主意啊。”

喬大妮的話讓王二稍微清醒了一點,在屋內來回踱步了一會,想著嚴哥兒那俊俏的身段,心裡愈發起火,有些煩躁地道:“你有什麼法子?”

喬大妮遲疑了一下,隨即狠了狠心,走到王二身邊低聲道:“王二哥,你聽我說……”

王二聞著她身上的脂粉味,有些厭惡地後退了一步,又想聽她的主意,強忍著不適感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