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1 / 2)

關於子嗣這個問題, 嚴墨戟一直想找機會跟紀明武好好聊一聊, 確認一下他家武哥到底是什麼態度。

隻是剛積聚了一些勇氣,喬家、王二、釀酒場、藥酒等一係列的事情,都讓嚴墨戟忙得無暇分身, 晚上睡覺都是很晚才回去——要不是家裡有武哥這個人體空調,他甚至都可能直接睡在釀酒場裡。

現在什錦食大致又穩定下來了,本店、煎餅鋪、酒鋪都上了正軌,新的夥計、新的江湖人也都磨合的挺好, 嚴墨戟也回歸了正常的作息, 開始考慮怎麼和紀明武攤牌。

經過兩天的欲言又止,嚴墨戟最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直接說。

——畢竟自己是要養家糊口的男人,要有擔當!

嚴墨戟給自己打了氣, 站到了紀明武的木工房之前, 敲了敲門。

說起來,自從紀明武搬回臥房之後, 嚴墨戟就再也沒來過紀明武的木工房了。嚴墨戟後知後覺地發現,從那以後,每次回家之後,似乎紀明武都會在廚房或者臥房裡等著自己,再也沒有過把他自己一個人關在木工房裡的情況。

“吱呀”一聲,木製的房門被推開, 紀明武有些嚴肅的英俊臉龐出現在門後。

今天的武哥穿著一身深黑色的勁裝,麵容嚴肅,頭發紮在背後一絲不苟, 氣場十足,讓嚴墨戟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武哥,你……”

嚴墨戟剛張口說了幾個字,就見紀明武微微抬手,做了個“請進”的動作。

嚴墨戟想想站在門口說這個也不太好,便順勢走了進去,拉了個木凳坐下。

太久沒進來,嚴墨戟下意識環視一圈,感覺房間內和以前幾乎一模一樣,都是木料和木塊堆積,地上還有各種木屑刨花,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邊桌子上的木雕,好像多了幾個?

這時,紀明武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過來,坐在木桌旁,一雙墨玉般的雙眸直直地看了過來:“何事?”

在紀明武今天有些不一樣的目光下,嚴墨戟莫名感覺有些慫,給自己鼓了鼓氣,才勉強開了個頭:“武哥,你今天穿得不太一樣,哈哈哈……”

紀明武感覺自己又有些難以理解這個男媳婦的想法了,沉默了一下,沒有接話,反而主動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你這幾日是否有什麼煩心事?”

嚴墨戟一愣,乾咳了一下:“啊,確實有……”

“與我有關?”

嚴墨戟又咳了一下:“嗯,那個、是跟武哥你有點關係……”

——今天的武哥怎麼感覺格外主動?

紀明武沉默了一下,眼眸微微下垂,片刻之後抬起來,目光認真而誠懇地看向嚴墨戟:“究竟何事?”

嚴墨戟下意識舔了舔舌頭,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吸了口氣,才問出口:“就是……武哥,你對子嗣是怎麼看的?”

“子嗣?”紀明武微微蹙眉,思考片刻後反應過來,眸中神色微微一暗。

——原來他糾結這些時日,是為了這個?

——難怪這些日子對自己有所疏遠……

紀明武沉默了一下,心裡頗有些酸澀,微微歎口氣,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拐杖,片刻後才用不自覺低沉了一些的聲線道:“你若想要子嗣,我也無從反對……”

“等等!”嚴墨戟打斷他,瞪大了眼睛糾正道,“我不想要子嗣,我的意思是,武哥你想不想要子嗣?”

——而且武哥你不是我的合法夫郎嗎,怎麼會沒有立場反對?

“我?”紀明武一愣,手指微微頓住。

既然開了頭了,再說下去就沒那麼困難了。嚴墨戟輕輕吸了口氣,一口氣說道:“武哥,咱倆是正兒八經成親的對吧?我聽說按照習俗,娶了男妻的人家多數會抬一門女妾進門,生育後代、延綿子嗣,我想問問武哥你也是這麼打算的嗎?”

說到這裡,嚴墨戟抬起頭,目光毫不躲閃看向紀明武,認真地道:“武哥,提前說明,我是不能接受我的夫郎有其他的人的,如果你確實想要子嗣,那我們找個機會和離吧。”

他停頓了一下,想起上次撩紀明武時的場景,不無心酸地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咱們做不成夫夫,還是可以繼續做兄弟的。”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嗎?

紀明武看著他,怔了許久,唇角忽然輕輕勾起,隨後英俊的臉前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容:“你這些日子,就在煩惱此事?”

嚴墨戟好久沒有見過紀明武的笑容,此時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眼,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啊,是啊……”

看著嚴墨戟雙眸中的一抹迷茫和背後隱含的一絲希冀,紀明武感覺自己心裡莫名騰起一股帶著些酸酸的暖意,唇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無奈。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嚴墨戟的手,抬起頭認真地與自己這個男媳婦對視,聲音不大、但是非常莊重地道:“不會。

“隻要你我一日仍是夫夫,我便不會另尋他人。”

嚴墨戟呆愣愣地看著紀明武的莊重神情,感受著紀明武握著自己的手時略帶冰涼的溫度,下意識確認了一句:“爹娘要是想要孫子呢?”

紀明武輕輕歎口氣,拍了拍他的手,篤定地道:“爹娘不會乾涉我們——我也不會盲從他們的心意。”

“真的?”

“真的。”

“這回不是兄弟之交了吧?”

“不是。”

嚴墨戟這時終於回過神來,眼神越來越亮,臉上蕩漾起止不住的笑容,反手握緊了紀明武的手,興奮地站起來:“武哥,你不是騙我的吧?”

紀明武看到嚴墨戟那張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俊秀的臉龐、眉間纏繞著說不儘的興奮與喜悅,心裡感到一陣暖烘烘的,臉上也帶上了淡淡的笑容,輕聲回答:“不騙你。”

嚴墨戟興奮地在房間裡轉了兩圈,越看他家武哥越覺得帥氣,最後激動地撲上去一把抱住了紀明武:“武哥,我真是太高興啦!”

紀明武被嚴墨戟抱住的一瞬間,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無措;感受著嚴墨戟溫暖的擁抱,他才慢慢地放鬆下來,轉了轉頭,剛想說點什麼,眼神卻忽然瞟到了一物,臉上的微笑頓時凝固了一下。

——那是剛才嚴墨戟抱過來時動作激烈,從衣襟中滑出的一塊小小的墨玉,上麵還刻著一把小小的戟的圖案。

之前從林二那裡拿回墨玉之後,嚴墨戟就效仿原身,用細繩把它係在脖子上,平日裡藏在衣襟內。

自從同床之後,紀明武之前每天晚上嚴墨戟睡覺時都能看到它,隻是從未像現在這一刻一般,覺得這塊墨玉如此的醒目。

紀明武怔忡了片刻,臉上的神情忽然慢慢低落了下來,隻是不過片刻,他的雙眸就重新堅定起來,緩緩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嚴墨戟。

嚴墨戟沒有感受到懷中的人的情緒變化,抱了一會兒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趕緊鬆開手,對著紀明武樂了一下,才退後兩步,笑了起來:“武哥,我去給你做飯,你等著!”

紀明武看著他“噔噔噔”地跑出門去,光看那道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歡欣和雀躍,胸口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臉上不自覺又掛起了淡淡的笑容。

隻是想到那塊墨玉……

紀明武笑容微斂,輕輕歎了口氣,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的架子上,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架子上多出來的幾個木雕。

——那是一個個各種動作的小人,有的在卷起袖子做菜、有的在對著攤子叫賣、有的斜靠在床榻上喝什麼東西……

每一個小人的動作都栩栩如生,雕刻刀痕細致順滑,顯示出主人是多麼用心地一筆一筆雕琢著它們。

如果嚴墨戟現在過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裡麵雕刻的人都非常熟悉。

良久之後,紀明武抿了抿下唇,坐回桌前,從地上又拿起一塊木料。

隨著夏日的酷暑消退,寒風吹來深秋的蕭瑟,天氣轉涼,人人都穿上了厚實的棉麻外襟,路上多的是袖著手縮頭縮腦的行人。

什錦食內點每隔一段就點起了一個火爐,碳火燒得紅旺,將整間什錦食大堂烘得暖洋洋的。

入秋之後,消暑的小吃人氣漸漸低迷,什錦食趁機換了一批暖胃的新美食,加上大堂內整日不熄的爐火,讓什錦食幾乎沒有受到換季帶來的影響,反而生意更加好了。

在換季美食中,最受歡迎的就是小砂鍋了。

一個精致的砂鍋裡,一層層鋪著紅薯、白菜、香菇、魚片、豬肚、板筋、牛肉等,加上什錦食自燉的高湯燜上些時間,頂上的葷菜中的肉香浸入湯汁中,連帶底下的素菜也吸滿了濃濃的香味。

配上煎餅鋪提供的煎餅,把煎餅卷一卷,浸入湯汁泡上那麼一秒鐘,勁道的煎餅泡軟了,吸飽了濃香的肉汁,光這樣就讓人一口氣能吃下好幾個。

砂鍋保溫,端上來時湯汁還沸騰,吃完鍋底還是熱的,在這樣寒冷的季節,最是暖胃,在什錦食,這小砂鍋現在是賣得最好的吃食。

雖然燜好的小砂鍋不能外賣,但是嚴墨戟也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外賣的是裝好食材的乾砂鍋,再配一包什錦食自己調配的砂鍋底料,送到家中隻要加水煮熟,吃起來和什錦食高湯燉煮的堂食比,味道雖然稍差,可也大差不差了。

再後來,因為砂鍋食材可以自己切了加,什錦食的砂鍋底料反倒成了大家最鐘愛的選擇。

幾個月過去,什錦食除了生意更加紅火之外,變化倒也不大。

酒鋪、煎餅鋪、本店三足鼎立,什錦食的名聲已經深入人心,不光鎮上的人津津樂道,下麵村子裡的人進鎮,不去一趟什錦食,都不好意思說來過。

什錦食內部,張三郎最終還是沒有回去上學堂。他和張大娘抗爭了幾天,不知對張大娘說了什麼,張大娘最終態度還是軟化了下來,同意張三郎在什錦食繼續做工。

張家的家務其他人不好插手,不過最後三郎決定留下來之後,大家還是表示了熱烈歡迎——除了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