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家長(1 / 2)

“齊王府的請柬?”

嚴墨戟有些疑惑,送走了那位彬彬有禮的王府下人, 看向了身旁的紀明武:“齊王府請我們乾什麼?”

——是那個被自己誤解為變態的齊王打算秋後算賬、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世子想跟他們敘舊?

依據嚴墨戟的想法, 他們和齊王府不該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嗎?

紀明武心頭本來也有些疑惑, 過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 握著拐杖的右手微微一緊。

隻是這個猜測不知是否成立,紀明武沉默了下,還是沒有對嚴墨戟直言,隻是淡淡地道:“既然是齊王府邀請, 我們便去看看吧。”

嘴上說得雲淡風輕,紀明武其實又去沐浴了一遍, 還特意穿上了嚴墨戟準備的新年新衣裳。

搞得嚴墨戟故意逗他:“武哥, 你這是醜媳婦要見公婆的節奏?”

紀明武瞥他一眼,看他臉頰凍得有些紅,有些無奈,伸手過去握住嚴墨戟,渡了些內力過去。

嚴墨戟感覺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傳來一股暖流, 心裡也跟著暖了起來, 笑嘻嘻地上了齊王府派來的車輦。

齊王府不愧是親王的府邸,說是白玉為堂金作馬也不為過, 琉璃瓦紅漆牆,假山鯉池一應俱全,嚴墨戟跟著引路的下人一路走過來,跟逛故宮似的,嘖嘖稱奇。

紀明文更不用說了, 雖然礙於對王府的畏懼,規規矩矩地跟在嚴墨戟背後走著,還是瞪大了眼睛四處打量,眼神晶亮。

紀明武已經來過王府幾次,本身又不太在意這些,反倒是沒什麼表情,隻是留意著嚴墨戟的神色,發現他隻是驚奇、卻沒什麼豔羨時,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世間萬物,他儘可為阿戟取得,唯有這皇室威嚴榮光,他一介江湖草莽,無能為力。

進了齊王府的正廳,嚴墨戟原以為最多是見到齊王和齊王世子兩人,沒想到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好幾位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齊王果然就是那個當初到什錦食一口小吃都不動、鬨著要見自己的中年男子,換上了王爺服飾之後,更顯得雍容尊貴、不怒自威。

在齊王旁邊的正是齊王世子楊廷昭,此時規規矩矩地站在齊王身側後兩步的位置,低眉垂目。

還有四人,嚴墨戟通通不認得。

最吸引嚴墨戟目光的,是站在最前麵那位穿著灰白色勁裝的年輕男子,神色之間帶著點似笑非笑,目光頗有些驚喜地看過來。

讓嚴墨戟驚訝的是,這個年輕男子的相貌頗為熟悉,仔細看去,竟然與他每日在銅鏡中看到的有七八分相似,隻是比起嚴墨戟的溫和,他的氣質更加成熟。

嚴墨戟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身份。

——這就是原身所剩無幾至親之一的嫡親兄長,武哥的那個“嚴師兄”?

——他怎麼會在齊王府?

紀明武也瞧見了他,主動點點頭,行禮問好:“嚴師兄,許久不見。”

那位嚴師兄目光頗為不善地看他一眼,沒有理他,反倒是疾步衝過來,走到嚴墨戟麵前,又忍住沒有太靠近,隻拿著欣喜的目光看著嚴墨戟,上下端詳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問:“阿戟,你還記得我嗎?”

嚴墨戟之前從紀明武那裡得知,嚴家他這代隻有兩個嫡子,分彆是原身、還有原身那位嚴師兄。

原身的兒時記憶支離破碎,其中倒也有和一個比他大了幾歲的男孩一同玩耍的經曆,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兄長了。

隻是嚴墨戟畢竟不是原身,無法感同身受地代入原身的情感,無法像眼前這人一樣激動,隻能沉默著點點頭。

嚴師兄以為嚴墨戟一時不信,連忙從衣袖中摸出了一塊玲瓏圓潤的墨玉,遞給嚴墨戟:“阿戟,你看。”

嚴墨戟接過來,隻見這塊墨玉與原身保留下來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不過表麵光滑無比,不像原身那塊為了躲避人牙子和喬家人,藏在各種位置,已經有了不少劃痕。

仔細看去,這塊墨玉上篆刻的不是原身的“戟”圖案,而是一把鋒銳的“劍”。

墨玉刻劍,按照嚴家的取名來看,自己這位兄長的名字正是“嚴墨劍”。

嚴墨戟沉默了一下,心裡五味陳雜,將墨玉遞還給嚴墨劍,從自己的衣襟裡掏出了自己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墨玉,給了這位兄長。

嚴墨劍手裡握著這還帶著暖暖體溫的墨玉,手指輕輕摩挲著墨玉上的那些細微劃痕,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和歉疚。

無言了片刻,嚴墨劍把墨玉還給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弟,側身讓開路,請嚴墨戟過去:“來坐下吧,阿戟。”

嚴墨戟下意識看了一眼紀明武,看紀明武頷首示意無妨,才放心地跟著嚴墨劍走過去。

嚴墨劍注意到自己的親弟弟竟然還要先跟紀明武眉目傳情一下,才肯跟著自己過來,心裡頓時有些不爽了。

隻是阿戟年幼被拐賣,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他不舍得也不敢指責——看阿戟見到自己時似乎不太激動的模樣,也能看得出來他對“家人”已經沒什麼太大的感情了。

雖然嚴墨劍自己有諸多的理由,可以解釋當初嚴家沒能及時把嫡子尋回來的顧慮,可無論哪種,對於遭受了多年流離之苦的阿戟來說,恐怕都沒什麼意義。

嚴墨劍心裡微微歎氣,更加疼惜這個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弟弟。

隻是……

他咬牙瞪了跟在後麵、神態自若的紀明武——他當初拜托紀師弟幫忙去照顧阿戟的時候,可沒想過紀師弟會幫他照顧到床上去!

嚴墨戟走近了那邊的人,先對齊王和齊王世子行了個禮,才有些疑惑地看向另外幾人,等著有人給他介紹。

站在最旁邊的一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微笑道:“在下劍宗門下嫡傳大弟子楚踏塵,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不知為何,雖然這個男子衣衫打扮都是標準的儒生模樣,言談似乎也頗為親切,可嚴墨戟看著就覺得,這人笑起來特彆像一隻狐狸。

尤其是那對桃花眼,總讓嚴墨戟覺得他不懷好意。

——劍宗門下的大弟子,那不就是武哥的師兄?

嚴墨戟一怔,連忙行禮道:“楚大俠好。”

“小嚴師弟,不必多禮。”楚追塵笑眯眯地擺擺手,看了一眼旁邊一臉疼惜地看著自家弟弟的嚴墨劍,故意道,“你既是嚴師弟的親兄弟,又是紀師弟的男妻,那便是一家人了,直接喚我師兄便好。”

聽到後麵,齊王和嚴墨劍的臉色同時黑了一些。

嚴墨戟裝作沒看到,從善如流地改口:“楚師兄。”

廳中還有一個站在後麵,饒有興趣擺出看戲姿態的人,不過嚴墨戟看所有人都沒有介紹他的意思,也就識趣地沒有多問。

紀明武過來,也對楚踏塵行了個禮:“楚師兄好久不見。”

楚踏塵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紀師弟好久不見。”

他目光凝聚到紀明武拄著的拐杖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輕輕歎口氣:“你我上次見麵,尚且是你下山遊曆之前,沒想到不過短短兩三年,你竟然能在江湖上闖下偌大的名聲,卻……”

時至今日,紀明武對這種惋惜的眼神早已不在意,側臉過去與嚴墨戟對視一眼,臉龐的曲線微微柔和了一些,唇邊也帶上了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楚踏塵看看紀明武臉上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再看看旁邊臉色已經黑如鍋底的嚴墨劍,嘖嘖了一下,故意對嚴墨劍道:“嚴師弟,我說吧,紀師弟和小嚴師弟感情甚篤,自然不會有錯。”

嚴墨劍咬牙切齒地看著紀明武,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一句話:“紀師弟,你不該解釋一下?”

紀明武淡定地抬起雙眸:“解釋什麼?”

“當然是你和阿戟的關係!”嚴墨劍手指著他,一副立刻就要拔劍砍人的模樣,“我雖然叫你幫我照顧阿戟,可沒讓你這麼照顧!”

紀明武與嚴墨戟對視一眼,點點頭,再看向嚴墨劍時,神色已經變得鄭重而認真:“我與阿戟心心相印、結為夫夫,隻是礙於不好聯絡嚴師兄,沒有知會,還請嚴師兄見諒。”

嚴墨劍氣得手都在抖,對著紀明武那張平靜而誠懇的臉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了嚴墨戟:“阿戟,你是我們嚴家的嫡子,怎能嫁給男子做妻?”

嚴墨戟伸手出去,握住了紀明武的左手,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抱歉……嚴師兄,我隻想和武哥在一起。”

一句“嚴師兄”讓嚴墨劍臉上的激動之情冷卻了下來。

——並非兄長,而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