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2 / 2)

這次宴會吃得不明不白,嚴墨戟除了見了一下原身的兄長之外,沒感覺有什麼意義。

齊王父子也很失望,本來還指望嚴墨劍這個兄長能擺出點威嚴,棒打鴛鴦拆散嚴墨戟和紀明武的,結果他隻出去跟紀明武比劃了幾下,回來就閉口不談了。

——至於比劃的結果,這還用猜?普天之下恐怕除了三大宗師沒人能打得過紀明武了!

從齊王府告辭,去的時候兩大一小,回來的時候多領回來一個人。

——嚴墨劍跟著一起回來了。

紀明武微微皺眉:“嚴師兄跟過來作甚?”

嚴墨劍理直氣壯:“我要看看阿戟住的怎樣!有沒有請仆從丫鬟?”

等到見了嚴墨戟家裡那隻能住下三四個人的小院,嚴墨劍一臉不可置信,瞪著紀明武:“紀師弟,你就讓阿戟住在這種地方?”

嚴墨戟有些無奈,打圓場道:“嚴師兄,這是我自己選的院子,跟武哥無關。”

“竟然是阿戟自己出錢買的?”嚴墨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臉色淡然,隻跟嚴墨戟緊緊握在一起的紀明武,越看越覺得他不順眼,“咱們劍宗缺錢缺到這種程度了?”

嚴墨戟和紀明武都知曉他隻是心裡不爽,嘴上順從地“嗯”了一下,開鎖進門,給嚴墨劍安排了一間客房。

嚴墨戟還有點擔心原身這個兄長富貴日子過多了,會嫌棄給他準備的客房簡陋,沒想到嚴墨劍隻是嘴上“哼哼”了幾下,沒說什麼就去睡了。

這反而讓嚴墨戟有些隱隱不安,擔心這個兄長會鐵了心想要拆散他和武哥。

這個時代還是非常重視忠孝悌義的,嚴家如今僅剩下他們兩兄弟,嚴墨劍又是武哥的師兄,如果他真的鐵了心要拆散他們,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紀明武看嚴墨戟有些驚訝和擔心的樣子,低低一笑,道:“嚴師兄在劍宗也是吃得了苦的,沒有你想的那麼矜貴。他也不是真的對我們有什麼怨言,不過是一時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嚴墨戟對這個兄長不太了解,聽了紀明武安慰的話,多少放下一點心:“希望如此吧。”

紀明武解開發帶,讓頭發披散下來,重新挽到背後,率先上了床,認真地看著嚴墨戟:“其實嚴師兄鬱氣難消,主要還在於你,阿戟。”

嚴墨戟正解著衣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武哥的意思。

這位兄長,與其說是在為他們的關係不滿,不如說是在為嚴墨戟不肯認他而黯然。

隻是估計在嚴墨劍看來,嚴墨戟被拐走這些年,對嚴家沒了感情、甚至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所以不敢直說,隻能拿自家師弟撒氣。

嚴墨戟低了一下頭,沒有說話,繼續脫了外衫,搓著手走到榻邊,鑽進了被窩。

冬日的被窩初進頗為寒冷,不過紀明武已經先一步上了床,運轉起內功把整個被窩烘得熱乎乎,嚴墨戟進來之後就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剛好抱住紀明武,如同抱著一個超大號暖寶寶。

兩個人都躺下了,紀明武才輕輕一彈指,熄滅了燭火,房間內倏然陷入黑暗。

“武哥,今天宴會上那個人,是不是……”

對於嚴墨戟,紀明武毫無隱瞞:“是太子。”

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樣,嚴墨戟微微吸了一口冷氣:“太子秘密到青州城來做什麼?”

雖然嚴墨戟並不太關心皇家的情況,但太子離京這種大事,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行動,青州城上下肯定不可能還像往常一樣平靜無波。

“為了和楚師兄會談。”紀明武坦言道,“劍宗此前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介入皇儲之爭,隻是錦繡門這幾年愈發猖獗,劍宗已經無法再置身事外了。”

嚴墨戟之前聽說過,本朝太子體弱,多年養病不出,民間還有隱隱當立二皇子的傳言。

“難怪楚師兄會出現在齊王府……”嚴墨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又想到一事,“齊王也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嗯。”

嚴墨戟對那位太子印象還不錯,倒也沒什麼彆的想法,隻是感慨了一句:“希望不要出什麼大亂子吧。”

紀明武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這也未必。”

“嗯?”

“按照嚴師兄的調查,錦繡門可能和西北草原狄人有所勾結。”

這下嚴墨戟真的吃了一驚,擔心了起來:“錦繡門不是朝廷的武裝力量嗎,為何跟草原狄人有關係?”

嚴墨戟高中曆史課沒有白聽,還是知道在古代,邊關少數民族入侵一直是令所有朝代都頭痛的問題。這個世界中原武林勢頭極大,有三位宗師坐鎮,嚴墨戟還以為邊關問題不太嚴重呢!

紀明武搖搖頭,旋即想到嚴墨戟沒有自己的夜視能力,未必看得清,又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隻能說是防患於未然。”

嚴墨戟也知道這種機密不可能知道得很詳細,最終也隻能歎口氣。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他們的安危、什錦食的發展,全都建立在一個安寧和平的時代前提,可千萬不要起了戰亂啊!

察覺到嚴墨戟的擔憂,紀明武輕輕拍了拍他,示意安撫。

這種事自己擔憂也沒用。嚴墨戟閉上眼睛,讓自己把思緒從國家大事上拔出去,很快就飄向了另一個方向。

過了良久,黑暗中忽然響起嚴墨戟有些迷茫的聲音:“武哥,如果你覺得有一樣東西不屬於你,你不該拿它,可其他人覺得它是你的,你會怎麼辦?”

紀明武怔了一下,有些沒明白嚴墨戟這句話問的原因,但對待阿戟的問題,他一向十分認真,因此思考之後,問道:“拿了它,會得到什麼?”

“責任、利益……都有吧……”

“你想要嗎?”

嚴墨戟仔細想了想,半晌才小聲地回答道:“有一點想要,又有些不想要。”

在今天之前,他對原身這個“嚴二公子”的身份一直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儘管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打心眼裡想要和紀明武一起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可下意識還是覺得,“嚴二公子”帶來的尊崇和寵愛,應當是屬於已故的原身,並不屬於他。

隻是今日見到了嚴墨劍這位兄長,嚴墨戟忽然有些迷茫。

身份帶來的榮華富貴,嚴墨戟沒有興趣,什錦食的發展愈來愈好,他自信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帶來的親情,卻讓嚴墨戟有了一瞬間的心動。

他前世是獨生子,家裡窮困,父母又忙,每天上學放學,都是一個人背著書包走路;農村裡很多人家都是生了好幾個孩子,但是他們家太窮了,還被那些惡毒的親戚們侵占了不少家財,生育兩個孩子根本養不活。

所以嚴墨戟的童年大部分都是一個人度過,小時候無比渴望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

如果有個兄弟姐妹,他們可以一起賽跑著上學;可以輪流出去撿木柴;可以一起燒飯;可以一起跟嘲笑他們的人打架……

他可以保護他,或者被他保護。

來到這個世界後,嚴墨戟把紀明文當做妹妹來教導,隻是如今見到了嚴墨劍,他忽然又泛起了一絲對“兄長”這個概念的渴望。

嚴墨劍雖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靠譜,可嚴墨戟能感覺到,這個兄長對自己的關心是真心的,對自己的歉疚也是誠摯的。

——但是這些都是屬於另一個“嚴墨戟”的東西,那是他年少時在寂靜深夜裡可望而不可得的溫暖,是他理所應當享受、卻在曙光來臨之時頹廢而死的關懷。

嚴墨戟覺得,如果他坦然地接受了“嚴二公子”的身份,那就仿佛是一個小偷,偷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是今晚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將嚴墨劍排斥在外、以“嚴師兄”的稱呼來叫他,表明了自己不願接受這個身份的同時,也在傷著這個兄長的心。

原身真正的親人,自然會因為撞上自己豎起的牆壁而感到疼痛,卻在痛過之後不死心地繼續撞上來。

——這樣的結果,是自己願意的嗎?

嚴墨戟迷茫了。

紀明武雖然並不能猜出嚴墨戟到底煩惱的是什麼,但他能感受到嚴墨戟的茫然,心中變得柔軟起來,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嚴墨戟的手。

嚴墨戟轉過頭來看他,在寂靜的深夜中,雖然隻能看到紀明武的輪廓,卻忽然覺得安心了很多。

紀明武低聲道:“若是我,便隻求一個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嚴墨戟向前湊了湊,頭輕輕靠在紀明武的肩膀處,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確實很有你的風格,武哥。”

紀明武感受著那顆腦袋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握住嚴墨戟的手微微緊了緊,鄭重地道:“其實你不必想太多。”

“嗯?”

“你想要的東西,我便護你取來,你不想要的東西,我便幫你斬去——無論是什麼。你不必擔憂其他,”黑夜中嚴墨戟隻聽到紀明武低沉的嗓音慢慢地說道,聲音雖輕,卻重於千鈞。

“隻隨你的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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