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1 / 2)

演武場上,沒了其他人旁觀, 就連楊廷昭都退出去了, 嚴墨劍臉上的怒氣忽然消失,變得平緩了下來, 沒好氣地看了紀明武一眼:“看阿戟心疼你的模樣, 還以為我要把你怎樣。”

想起阿戟剛才擔憂的神情, 紀明武臉上亦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

嚴墨劍看著更加不爽,自家弟弟被紀師弟這塊木頭給拱了, 他倒是真的很想爆打紀師弟一頓。

可惜他打不過。

“你中的那個毒, 我在京城幫你打探了一下。”嚴墨劍“哼”了一聲, 從兵器架上摸了一根棍棒出來,試了試手感, 神色嚴肅地道, “那毒可不簡單。”

紀明武仍舊站在原地,收起了帶著甜意的笑容,神情也認真了起來:“為何?”

“那毒名叫‘孺心’,是錦繡門門主親自研製,便是錦繡門門內,知曉這種毒的也不多。”嚴墨劍正了正臉色,撫摸著棍棒走過來, 故意道,“據說這種毒無藥可救,錦繡門門主自己也隻有延緩毒性發作的手段。”

這個消息並沒有讓紀明武麵色有什麼波動,他神態依然是那副安穩的模樣, 隻抬眸看了嚴師兄一眼:“然後呢?”

他們師兄弟一起長大不知多少年,嚴墨劍也知道自己這故意恐嚇的說辭嚇不到他,便繼續道:“不過我回嚴家故址時,從祖父的手記裡翻出一條記載——祖父也曾中過孺心。”

——當年嚴相也中過這毒?

紀明武微微皺眉。這毒性之烈,他都難以抵擋,嚴相不過是一介文臣老人,如何扛得住?

“孺心這毒倒也有些玄妙,毒性會隨著中毒之人的武功而水漲船高,若隻是個普通人,倒也不會立時斃命。”嚴墨劍看出了紀明武的疑惑,輕輕拍了拍手裡的棍棒,忽然笑了笑,“而且在手記中,祖父記他這毒已經清了。”

紀明武神色微微波動,凝神傾聽。

“解毒的法子嘛……”嚴墨劍放低了聲音,趁著紀明武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忽然抬手一棍子掃了過來!

紀明武眼皮都沒抬,左手微抬,後發先至,曲起食指剛好敲在嚴墨劍掃過來的棍棒上。

嚴墨劍隻覺得一股精巧的氣勁從棍棒傳來,並不很強烈,卻精準地卸去了他的力量,讓他手腕一麻,抓不住手裡的武器,棍棒“哐啷”一下掉在地上。

“嘶……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尊重師兄啊!”

嚴墨劍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有些沒好氣地道。

小時候因為嫉妒師父對這個最小的師弟的重視栽培,他們兩個師兄合夥作弄過小師弟好些次,像這樣的恐嚇型攻擊更是每天都要玩。

年幼的紀明武隻當是兩位師兄要跟他過招,一板一眼地認真對待,有所疑惑也是呆站在原處苦苦思索,反倒是讓嚴墨劍和楚踏塵感覺很不好意思。

與兩位師兄比,紀明武的練武過程枯燥而單一,整日整夜都是重複著練習同一個招式,哪怕嚴墨劍和楚踏塵覺得紀明武的招式已經精深到許多長老都不能企及的程度,師父仍然不許他停下來。

少年之間矛盾來的快去的也快,嚴墨劍和楚踏塵對紀明武的感情很快便由嫉妒轉為了同情,後來又多了幾分疼愛。

隻是嚴墨劍如今這疼愛之中,又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自己好好的弟弟,小時候白白嫩嫩那麼可愛一團,流離多年吃了那麼多苦,本應該回歸貴公子的生活,肆意享受才是,結果被紀師弟這塊木頭疙瘩給拐走了!

雖然嚴墨劍知道弟弟與紀師弟一起共患難、共發家,感情堅貞,也知道紀師弟這人專心如一,認定了自家弟弟,便是死心塌地一輩子,絕不會讓弟弟受委屈……

但是!

還是好不爽!

——尤其是……

嚴墨劍隱晦地對比了一下紀師弟高大的身板和寶貝弟弟的瘦弱身軀,臉色又陰沉了些。

——怎麼看,阿戟都是被壓的那個……

——紀師弟習武之人,阿戟吃得消嗎……

不過他管天管地,也管不著人家的夫夫房事。所以嚴墨劍隻能不爽地甩甩手:“後來就沒了。”

紀明武微微疑惑:“沒了?”

“後麵記載解毒之法的紙卷被撕去了,不知是不是祖父有所顧忌。”嚴墨劍沒好氣地道,“隻說該從製那毒的材料中去找。”

紀明武皺了皺眉,點點頭:“我知曉了。”

嚴墨劍看他一眼,重新把地上的棍棒撿起來,問道:“你現在毒怎麼樣?”

麵對師兄,紀明武倒不太擔心,直言不諱:“已有些擴散了。”

“這麼快?”嚴墨劍皺起眉,“阿戟知道嗎?”

“並未與他說。”

“師父聯係過了嗎?”

“傳信回去過,但並未有消息回來。”

嚴墨劍歎口氣:“師父八成還在閉關……”

他想了想,神色嚴肅了些:“你且壓製自己的武功進展,錦繡門如今已有頹敗之勢,錦繡門門主用孺心脅迫了不少人,屆時定然有人能尋到解藥。”

對京城形勢,紀明武不甚了解,聞言也隻能點點頭。

“還有……”嚴墨劍話鋒一轉,口氣中不由得又帶上了一絲咬牙切齒,“你要帶阿戟上京,拜祭嚴家列祖列宗、還要回宗門請師父見證!”

——他嚴家的兒郎,縱然是嫁人,也不能這麼悄無聲息地嫁了!

紀明武知道這就是嚴墨劍勉強認可了他的意思,心裡一暖,臉上也浮現起一抹笑容,輕輕頷首,莊重地道:“嚴師兄放心,我定然不會虧待阿戟。”

嚴墨劍和紀明武回來時,嚴墨戟上前仔細檢查了一遍,看紀明武沒有什麼受傷的痕跡,才鬆了口氣。

這讓嚴墨劍更加不爽,隻是不好發作,隻能拿眼神狠狠地瞪了紀明武一眼。

嚴墨戟回過神來,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問了一句:“嚴師兄無事吧?”

雖說弟弟仍然不肯叫兄長,但是至少是關心了他一下。

嚴墨劍立刻舒坦了。

這時,一直充當背景板的齊王咳嗽了一下,開口道:“既然幾位事情已經談完,我們便用膳吧。”

世子楊廷昭招招手叫來下人,吩咐開始傳膳。

嚴墨戟注意到,一直在角落裡看戲的那個青年入座後,竟然坐到了主座上,竟然比作為東道主、還貴為親王的齊王還要尊貴。

——比親王還要尊貴的身份……

嚴墨戟想了個開頭,果斷打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王府規矩森嚴,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嚴墨戟便悶頭吃菜。

不得不說,王府的珍饈滋味都是絕佳,金銀玉燕鴨、紅湯攢絲腰、白糖如意羹等等,嚴墨戟吃起來都覺得格外美味。

他慣常吃的都是家常菜和街頭小吃,這些皇室大廚做出來的精致佳肴確實很少吃到,這次嘗個鮮倒也覺得不錯。

不過顧忌齊王和那一位,他也沒做出什麼不雅的舉動,動作文雅有禮,雖然不完全符合齊王府的用餐禮儀,卻也足夠賞心悅目。

一頓飯吃完,桌上的菜肴都撤了下去,換上了清茶和糕點,還有許多的消遣零食。

——幾乎都是什錦食甜品站和零食店出品。

那位嚴墨戟不認識的青年,伸手拿起一塊方方正正的奶油蛋糕,饒有興趣地問:“這便是出什錦食的蛋糕?”

楊廷昭回答道:“正是。”

青年把目光投向了嚴墨戟,微微一笑:“聽聞什錦食特色便是將江湖武林的絕學與廚藝之道結合,這蛋糕也是如此做出?”

嚴墨戟謹慎地回答:“正是。”

“我也去什錦食瞧過一日,武學發揮到廚藝上著實令人驚歎。”青年饒有興趣地問,“在我大泰朝,江湖武林與百姓之間一貫涇渭分明,不知你是如何想到的?”

“呃……”嚴墨戟總不能說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從未有過這方麵的顧慮吧?

他想了想,換了個比較靠譜的說辭:“其實一開始並未想過這麼複雜,僅僅是覺得習武之人力氣大,有好些東西做起來都比較方便罷了,後來才慢慢考慮到其他方麵。”

青年沉吟了一下,點點頭,讚許道:“這倒是我想岔了,所謂民生,最初都還是圖個方便有效。”

接下來那青年又問了不少什錦食的事情,嚴墨戟一開始還謹慎小心地回複,後來說著說著,他發現這人雖然對飲食行業不甚了解,卻眼光精湛,關鍵是大局觀極強,每每能從宏觀的角度切入重點。

若非理智告訴他這人身份尊貴、非同一般,他都想立刻拉人到什錦食來做總經理了。

不過如果這人身份與他猜的一樣……

嚴墨戟小心看了他一眼,心裡歎口氣:小小的什錦食自然不會被他放在眼裡。

說了半天,其他人都安靜地沒有插話,直到青年滿足地結束了話題,其他人才一起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