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假戲成真(16)(2 / 2)

可是這真的很無聊。

電視機的畫麵在調轉。

不知何時,鏡頭對準了他們的臉。

那畫麵精致得簡直不像是電視直播。場麵調度和燈光設計都是大師級的。製片人的臉在明暗對比之間,寫滿了挫敗與獸性。

拿玫:“這機器好像很興奮。”

萬祺尷尬地說:“畢竟劇情很精彩啊,你們仿佛在3哎。”

拿玫:“????話不能亂講啊大姐?!”

兩人繼續看電視。

鏡頭在動。

鏡頭移動到了valis的臉上。

萬祺:“你看這電視多懂啊,先拍你倆,再拍你姘頭……呸,你爸爸。這還不是3?”

拿玫:“???”

valis看起來卻很嚴肅。

他輕聲說:“這正是必然會出現的結果。”

拿玫:“?什麼結果?”

大特寫之下,valis的臉看起來傷得更重了。

那一道鮮血淋漓的傷疤仿佛要將那整張雕塑一般的臉都撕裂開來。

但這畫麵卻有種難以形容的聖潔和肅穆。

他並沒有看鏡頭。

他在看拿玫。

“當一群人被關在一個密閉空間裡……”他說,“會發生什麼呢?”

“他們發現自己無法逃脫。當外部環境在逐漸收緊時,內部壓力也會不斷加重。就像一壺注定要沸騰的水。他們會互相猜忌,傾軋,甚至於屠戮。”

“這就是人性。人性就是這麼醜陋。”他輕聲說。

拿玫頭皮一緊:完了,爸爸的哲學小課堂又開始了。

valis低下頭。

他第一次看到了製片人。儘管那眼神依然在看一隻螞蟻。

“你很聰明。”valis說,“你知道遊戲不可能是無解的,但是你並不知道要如何打破死循環。所以你選了另一個方法:你隻要做最後一個活下來的人就可以了。”

萬祺渾身一冷,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拿玫:“都是胡說八道!”

萬祺:“隻是在給其他人潑臟水,合理化自己的殺人行為。”

valis:“還有表演欲。你知道自己還是一名「演員」。你要儘力讓這場戲好看一點。你演得越賣力,導演才會越滿意,是這樣的嗎?”

“導演已經死了。但你知道,真正的「導演」還活著。你永遠都是這個遊戲的演員。你的職責就是去取悅這個遊戲。”

拿玫敏銳地抬起頭。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話意有所指。

他嘴裡的演員,好像並不隻是製片人而已。

——她閃電般地回憶起上一個遊戲裡的情形。

她想起valis煢煢孑立地站在戲台上,如此隆重,如此……曲高和寡。

他也是這個遊戲的演員。他始終在扮演身不由己的角色。

也許他——

在說自己。

拿玫忍不住問:“所以,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明明衝著你來的,為什麼……刺中了自己?”

valis低下頭,很平靜地看了看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

“因為,沒有人可以傷到我。”

拿玫的心卻再次一動。

但她可以傷到他。

她手中的劍曾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她甚至還記得他溫熱的血是如何濺到她的臉上,讓她的世界也被染成同樣的紅色。

她可以傷到他。

“那、你現在的傷……”她近乎於逃避地問。

valis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因為遊戲。”

“我不應該存在於這個遊戲裡。”他說,“這個角色本來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他隻是一段數據,他早就退場了。”

“但我逆轉了他的結局……這需要付出代價。”

“這具身體無法承載我的意誌。我不能一直留到這裡。”

拿玫突然想起了第一個遊戲。

那一次valis扮演的同樣是個無足輕重的nc。他也是在臨近遊戲尾聲時,提前離開了遊戲。

那時他同樣傷痕累累,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自己沒有時間了。

——他早該離開了。

“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裡?”拿玫問。

valis:“因為我想要陪你到最後。”

他的聲音很平靜。

猶如平靜的海麵,一切的浪潮與洶湧都被深埋在之下。

拿玫:“qaq”

所以這些傷口……和痛苦,都是因為她。

她覺得自己又快要哭了。

但她又想起了什麼。

拿玫疑神疑鬼地說:“你現在說的這些,不怕他們聽到嗎??”

valis:“沒關係,離開這個遊戲,他們都會忘記的。隻有你還記得。”

“隻有你。”

他深深地看著她。

拿玫:“tat”

父愛真偉大。

嗚嗚嗚嗚嗚她又要哭了。

她哭著一頭栽進了valis的懷裡。

……途經製片人的時候順便又踩了他兩腳,並收獲尖叫雞兩聲。

valis張開雙臂,接住了她。

沒有穿玩偶熊的懷抱,依然是如此溫暖和柔軟。

在valis的懷裡,拿玫再次抬起頭來。她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

——沒錯,爸爸的懷抱,就是大力水手的菠菜!

“其實,這很像《楚門的世界》。”拿玫說。

valis溫和地重複道:“《楚門的世界》是什麼?”

拿玫:“是一部電影。楚門的人生隻是一場謊言。一切都是虛假的。他自以為的人生,隻是其他人眼中的真人秀。”

她回過頭去。

電視屏幕幽幽地亮著。

忠實地記錄了這繾綣的擁抱。

valis:“《楚門的世界》的結局是什麼?”

拿玫:“楚門發現自己的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攝影棚。於是他找到了那扇真正的門,衝了出去。”

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

將她淩亂的頭發都彆到耳後,露出一張光潔的臉。

他的眼睛是玻璃珠一般的,澄澈而無機質。

但這雙眼也清晰地倒映出拿玫的臉。她的目光裡有一團火,仿佛要將他也點燃,讓他變成燃燒的海。

拿玫:“這並不是一個死循環。”

“隻是我們沒有找到正確的「門」。”

valis:“嗯。”

“——可是我已經不想再去找那扇門了。”

她轉過頭。

對麵窗戶的人還在向她招手。

他們神情麻木,重複地做著“來啊,過來啊”的口型。

這些人背後甚至還出現了那對製片人夫妻的身影。他們挨挨擠擠地站在窗邊,整齊而詭異。

這畫麵本該很可怕。

——但卻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又或者是某種提示。

拿玫轉頭去看valis:“你要走了,對嗎?”

valis點了點頭。

拿玫:“那麼,帶我一起走。”

valis:“好。”

他露出了一個近乎於溫柔的笑容。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

拿玫隨便找了個攝像頭出來,對著落地窗的方向砸了過去。

“啪。”

整麵玻璃都破碎了。

星光熠熠的夜散落在他們的腳底。窗外是猶如一潭死水的貧民窟。

兩人站在窗邊,手牽著手。

這畫麵也和第一個世界一模一樣。

他們仿佛回到原點,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們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拿玫抬頭對valis說:“這一次你一定要接住我。”

valis:“好。”

下一秒鐘,他們從頂樓衝了出去。

衝向未知——

也衝向自由。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任何人的演員。

他們如同相生相依的水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溫柔的曲線。

消失在了濃霧般的夜裡。

萬祺站在落地窗邊,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

呼嘯的風直往她的臉上吹。

她十分絕望地想:這破遊戲簡直治好了她的祖傳恐高症。

接著她聽到了什麼細碎的聲音。

她疑神疑鬼地回過頭。

製片人奄奄一息地爬到樓梯邊。

他滿臉是血,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消失在半空之中。

萬祺嚇了一跳:“你怎麼還沒死?!”

製片人卻並沒有理她。

望著窗外的漫漫長夜,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是他們的遊戲,這是他們的人生。

而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萬祺很憂愁地說:“拿玫沒事吧?怎麼就這樣跟著她姘頭、呸,她爸爸,化成蝴蝶飛走了?”

但沒人能回答她。

“對了,電視!”

她急匆匆地轉過頭去,試圖從鏡頭裡找到答案。

如果沒有出現什麼突發新聞,拿玫多半就是安全的吧。她心想。

但她轉過頭時,卻發現了令自己震驚的一幕。

電視機關閉了。

房間裡一片死寂,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再也沒有鏡頭。

沒有直播。

沒有電影,也沒有真人秀。

接著她聽到了頭頂的聲音。

「恭喜通關。」

「請玩家做好準備。」

「遊戲世界將在十分鐘後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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