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不著。
拿玫並沒有想那麼多。
對於她來說,躺下來的一瞬間,這個遊戲就被按下了中止鍵。
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
燈管裡的光線似乎在一點一點暗下去。
倦意向她襲來。
但不知為何,她卻強忍著困意,鬼使神差地偏過頭去。
valis就躺在她對麵。
他果然沒有睡覺。
反而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目光溫和而平靜。
兩人注視著彼此。
“喂。”她小聲說,“再靠過來一點。”
valis:“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揚。
好像沒什麼比這更快樂了,她心想。
躺在床上,側過頭去,就能看到……你愛的人。
某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充盈著拿玫的內心。
她忍不住去挪動枕頭,想要離他更近一點。
但當她的手伸到枕頭下麵時,卻意外地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她將那東西抽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本子,頁麵泛黃,看起來非常破舊。
拿玫:“咦?”
她伸出手。
正要翻開第一頁時,燈熄滅了。
拿玫的臉黑了。
這燈未免也關得太過於及時。
於是她又拿出了手電筒。
幽暗的燈光照亮了破舊的紙麵和潦草的字跡。
“我沒瘋。”上麵寫著。
拿玫:“字寫得不錯。”
她像個躲在寢室裡偷看的女學生。
又往後翻了一頁。
但是一隻手卻輕輕搭了上來。
白玉一般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拿玫轉過頭去。
valis輕聲道:“不要這樣看。這樣很傷眼睛。”
拿玫眨眨眼。
覺得自己的心要融化了!
“不看了不看了。”她說,“明天再看!”
valis卻搖搖頭,將那本日記從她手中拿了過來。
“我來讀給你聽。”
拿玫屏氣凝神地看著對方。
他優雅地翻來書頁,薄唇輕啟,仿佛這不是一個破爛的小本子,而是一本尊貴的世界名著。
拿玫早已經習慣了讓ai為自己朗讀一切。
但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valis朗誦的聲音也是這樣好聽。
不疾不徐,吐詞清晰,儘管同樣毫無起伏,卻充滿了奇特的韻律感,以及某種……非人的美感。
他的聲音如同這迷蒙的夜色。
墨色的綢緞,宛若一幅名貴的畫卷,在拿玫耳畔徐徐展開。
“我沒瘋。”
“在醫院的第一天,他們給我吃了很多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們說,我要回家;可是他們卻將我捆了起來。我說:你們死定了,我要告訴我父親,你們竟敢這樣對我。但他們像沒聽到一樣。我掙紮得更厲害,他們捆我也越緊。一個護士對我露出一笑……”
在這溫柔的聲音裡。
拿玫漸漸睡著了。
他的聲音像是半空中漂浮著的星辰,溫柔地注視著她。
她很久都沒有睡得這樣好了。
拿玫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
刺眼的燈光大開著。
一個人被拖進了病房。
他身上綁著無數根帶子,粗暴的手共同壓製著他的身軀,白大褂將他包圍。
但他依然在不斷地掙紮,像一條缺氧的活魚。
“你們在做什麼!”
“不是說好隻是做戲嗎!”
“我要告訴我父親!!!”
他瘋狂地大喊著。
但是根本沒人聽他的話。他身邊的白大褂,神情俱是麻木而冷漠的。
那群人將他往房間裡拖。
拖動的方向……
卻正是k睡的那間床。
k早已醒過來了。
見此情形,他嚇了一大跳,從床上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他隻能僵硬地看著那些人朝自己靠近。
這感覺很奇怪。
他像在看一場電影,但旁觀者的身份依然岌岌可危。
仿佛這些人隨時要轉過頭來……
治療自己。
k的身體無意識地抖動著。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害怕。
突然他看到病人的臉轉過頭來。
那是他自己。
他的臉因為掙紮而抽動著,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扭曲變形。
手指在隱隱作痛。
k低下頭。
他再次看到指腹那猙獰的傷口。
被撕裂的血肉。
血汩汩地流了出去。
他又抬起頭。
一個護士轉過頭來。
那張慘白的臉,充滿讚許地對自己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電光石火之間……
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k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喊道:
“治愈!”
“我懂了!”
“我要治好自己!”
說著他就舉起了什麼東西,用力地戳進了自己的手指。
“啊!!”
他直視著牆上的“靜”字,發出了一聲撕裂般的大叫。
那是他留下世界的最後聲音。
k倒在了地上。
雙目圓睜,口吐白沫。
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他死了……”
不知道是誰,這樣小聲地說了一句。
白大褂們轉過身來。
他們齊刷刷地伸出手去,訓練有素地將k抬了起來。
霎時之間,一群白大褂將他給包圍了,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k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這畫麵讓眾人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但他們都隻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臉驚恐地望著這可怕的局麵。
一隻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其中一隻手指完全潰爛了,血肉模糊,往外流著膿水,發黑的指甲蓋也被紮穿了。
“啪。”
有什麼半透明的東西,從他手中跌落下去。
他們低下頭。
看到了散落滿地的針頭。
尖銳而粗大的針頭,和白色的小藥片混雜在一起。
那畫麵極其可怖。
無數個發黑的針頭,上麵還掛著奇怪的液體。
“感染……”
axi顫聲道,“他一定是死於針頭感染。”
“可是他……不是醫生嗎?”
valis卻冷靜地說:“他有手環。”
眾人都抬起頭。
不知何時,k的手腕上出現了一個白色手環。
上麵還有一串模糊的數字。
“剛才還沒有的……”axi發出了恐懼的聲音,“這是病人的手環。他是病人。”
“他是病人!!!”
k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
他被五花大綁起來,一群白大褂推著他走出去。
突然間,一個穿護士服的女人回過頭來,對著他們詭異一笑。
那目光太過可怕,axi倒吸一口冷氣。
“啪。”
燈滅了。
黑暗之中,眾人聽到無數奇怪的、細細碎碎的聲音。
那是……無數人恐懼的聲音。
他們在說。
“安靜……安靜。”
“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