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舀了口湯,銀勺子在盤子裡攪了一圈,隨意道:“說唄。”結果等了半天沒等到男人開口,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還醞釀抖包袱呢?”
陸衍靠著椅背,神情怔然,像是陷入回憶裡,又像是萬分糾結。良久,才擰著眉低聲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哪晚啊?”
他出聲提醒:“你在公司陪我做彙報資料。”
“啊。”梁挽耳朵動了動,有點不爽地道:“你現在什麼意思,裝失憶麼,後麵說過的屁話全不記得了?”
陸衍支著額,眼睫垂著:“那天生病了,有點混亂,我和你說什麼了?”
“我不過就問了你身上有沒有疤。”她重重放下勺子,沒好氣地道:“然後你就突然發神經裝高冷,叫我離你遠一點,後來甩門走了。”
“是嗎?”他低低地道。
記憶又空了一大片,應該是第二次了。
頭一回在漁火之後,範尼說他失蹤了兩天,他完全沒印象。這次更誇張,隔了五日,中間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段時間裡沒有昏迷,否則他醒來應該是在醫院裡。
這感覺相當討厭,就好像身體裡住了個彆的靈魂,在操縱自己的軀殼,陸衍開始意識到了問題,他不得不妥協,想著是不是要去心理醫生Emma Chou那裡一趟。
可他又非常排斥那個診所,當年陸敘離開帶給他的陰影,儘管全虧了周醫生才漸漸轉好,然而隻要一踏進那裡,年少被催眠時的恐懼和夢魘就會纏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眼睛失了焦距,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喂,沒事吧?”梁挽看了他老半天了:“你彆盯那個湯了,想喝就喝啊!”
少女明媚嬌軟的嗓音將他拉回現實。
陸衍回過神,揉了下眉心:“吃東西吧。”
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梁挽很莫名其妙,她不是喜歡冷場的人,中途特地和他搭了幾次話,無奈他全程神遊,大部分都在敷衍,於是她也惱了,埋頭苦吃,不再熱臉貼其冷屁股。
萬幸的是,這家的食物極端美妙,入口的一瞬間,簡直像是在味蕾上跳華爾茲。
梁挽本來心情很糟,一下子又被撫平了煩躁。不知不覺間,她打破了引以為傲的克製力,乾掉了小半隻香茅草烤雞,甚至看到彆桌的冰淇淋火鍋後,她還有點蠢蠢欲動。
陸衍基本沒怎麼動,吃了兩口就給Emma Chou發信息預約時間,對方回得也挺快,直接讓他明天晚上八點這樣子去她診室詳談。
一頓飯吃得不算愉快,主要是毫無交流。
梁挽不免有些悻悻的,怎麼說也是二十歲的大生日,有個養眼的美男相伴沒錯,有頓昂貴又奢華的晚餐享受也沒錯,可惜總是少了點什麼。
她歎口氣,沒了胃口,拿過紙巾擦了擦嘴。
神奇的是,下一瞬,驚喜就到了。
侍者捧著大束火紅的玫瑰,微笑著同陸少爺打招呼:“先生,您訂的花到了。”語罷,他不由分說把龐大的花束塞到麵無表情的男人懷裡。
事情還還沒完,主廚也跟出來了,把鎮了香檳的冰桶往桌上一放,她左手還捧了個美輪美奐的熔岩巧克力蛋糕,優雅地送到梁挽麵前:“祝兩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陸衍懵了,梁挽也是。
氣氛詭異地凝滯了一瞬,夾雜著周圍客人友好的口哨聲。
梁挽眨眨眼,看了那捧目測九十九朵的紅玫瑰,花瓣極美,層層綻放,上頭還沾了水珠,看品種應該不是凡品。
她調整了下坐姿,又緩緩掃了眼蛋糕,女孩子的虛榮心在這一刻被徹底滿足了。
隔壁桌剛求完婚的大哥起哄:“快送花啊!”
陸衍的表情很精彩,不過到底是見慣了這種手段的公子哥兒,他勾起唇,從善如流把花獻給了少女。
梁挽接過來,耳根子有點紅,小聲道:“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
小姑娘說話的神情帶著一點竊喜,還有幾分感恩,像是冬天苦苦等在煙囪下的小人兒,看到聖誕老人出現的一瞬,喜笑顏開。
“你入職表格上有寫。”陸衍倏然就不忍心戳破她的夢了,他拉開椅子站起身,比了個到外頭打電話的手勢。
回廊上天寒地凍,他點了支煙,很快撥了一個人的號碼。
對方秒接,張口就是大笑:“衍哥,我聽駱勾臣堂姐說你在餐廳泡妞,我還不敢信!彆說兄弟不幫你,我特意為了小雅空運來的奧斯汀玫瑰,全留給你借花獻佛。”
陸衍吸了口煙,嗤笑:“你還挺會犧牲的。”
喬瑾在那頭笑得猥瑣:“少爺,你都憋多久了,清心寡欲得都不像你了,為了你的性福,怎麼著我也得替你添把柴火啊。”
“嗬。”陸衍掐滅煙,把電話掛了。
回去後,小姑娘還坐在原位置,已經問服務生要來了蠟燭,小心翼翼一根一根往上擺,她弄得很認真,滿滿的儀式感。
他在門邊看了一會兒,心軟得一塌糊塗,分不清是同情還是彆的什麼,他不敢多想,隻覺得她這個樣子太他媽可愛了。
梁挽見他回來,還挺不自在的:“不是,你乾嘛突然弄這樣的驚喜?”
“唔。”陸少爺掀了掀眼皮,沉吟片刻,輕歎了一聲:“其實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想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