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最近的生活大起大落, 十分刺激, 各種意外和驚喜充斥著日常。
以至於她都忘記了兩個多月前那一晚的荒唐, 或許是潛意識裡不願意想起這段錯誤, 又或者是骨子裡對自己醉酒妄為的行事太過失望, 至少在最近兩周裡,她將這一段完全拋到了腦後。
如今再看到那隻限量款的手表, 梁挽的記憶全回來了。
她如何衣衫不整地在彆人的套房裡醒來,如何駭然地看到床單上那抹見證清白的血跡, 最後如何在衛浴間裡找到一夜情對象遺落的手表。
就像拍連續劇一樣, 狗血一盆接一盆。
而原本最大的嫌疑者,不就是眼前這位陸少爺嗎?
他的助理是幫忙取回手表的範尼,他洗完澡的味道和露水姻緣的神秘人如出一轍, 甚至他本人, 也在那一晚香舍酒店的行政酒廊裡出現過。
太多巧合了。
之前沒有仔細想,如今靜下心來推敲, 竟然每一處都能吻合。
梁挽握著青瓷茶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不由自主哆嗦, 裡頭的碧螺春跟著灑了一些出來, 濺到手背上。
她渾然不覺燙,死死盯著身側的男人。
陸衍注意到那媲美殺父仇人的視線就在自己身上打轉,轉過頭去, 試圖用眼神表達疑問。
梁挽咬牙, 礙於包廂裡不止他們二位, 暫時忍著沒發作。
喬瑾神經粗, 沒察覺到劍拔弩張的窒息氛圍,還在往大火裡添柴:“衍哥,你最近怎麼不戴那塊表了?早知道你不喜歡,我就不用前兩天眼巴巴飛到拍賣會去買二手的了。”
陸衍抬眸,給站在門邊的駱勾臣使了個眼色。
後者心領神會,一把拖著後知後覺的喬公子走了,空氣裡留下一串狼嚎:“喂喂喂,乾嘛?你彆拽我領子,老子新定製的外套,操!”
惹禍精走了,包廂移門重新關上,徒留一室死寂。
陸衍有些茫然,其實他掌握的信息很有限,通過範特助的描述,隻能大約判斷出三點——
第一,她確確實實撿到過他的東西;
第二,她並不知道失主是他;
第三,她似乎相當厭惡這隻手表。
聽上去毫無關聯,挺荒謬是不是?
縱然陸少爺自負天資過人,也湊不出這幾樣線索的前因後果。
隻是他最近幾年跟著陸晉明出入商場久了,習慣於把隱藏的矛盾點扼殺在萌芽階段。
既然他對她有興趣,乾脆就把可能敗好感的因素全給抹殺了。
他承認自己相當卑鄙,故意隱瞞了部分事實,就仿佛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告誡他,千萬不要戴上這隻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時至今日,該來的還是要來。
陸衍歎了口氣,想著問清楚也好,指腹在桌麵上敲了敲,正要開口……
一杯溫茶遂不及防,當頭澆來。
濕噠噠的水珠順著頭發絲兒朝下淌,部分落入他領口,部分劃過眉骨,落到睫毛上,他反射性閉眼,感到有瓣茶葉,黏在了眼尾。
任誰莫名其妙被潑一身都不會愉快,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陸少爺。
拿過桌邊的擦手毛巾拭乾水分,貴公子的臉色多雲轉暴雨,冷道:“你最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梁挽已經拉開椅子站起身來,一個字沒留,轉身就走。
陸衍停了兩秒,咒罵一聲,追出去。
碰巧服務員過來上菜,被兩個客人接連衝撞,前一個勉勉強強躲過去,輪到後一個時,防不勝防,一碗酒釀核桃羹大半貢獻給了年輕男人的褲管。
陸少爺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
頂著滿頭茶水,穿著濕漉漉的褲子,狂追了一條街,最終在街角的弄堂口堵住了嗆口小辣椒。
“說清楚,老子哪裡又惹到你了?”他壓著火,雙手撐在她耳側,微微低下頭道:“我做了什麼值得你發那麼大火?”
梁挽抬眸,使出一招斷子絕孫腿。
“我真對你太客氣了。”陸衍陰著臉,把她手反剪轉了個圈,從背後壓上去,譏諷道:“非要我這樣同你說話,你才高興是不是?”
梁挽掙紮未果,胸腹貼著粗糙的牆麵,她被這押送犯人的姿勢所激怒,音量陡然拔高:“你放開我!”
“放開你好讓你繼續耍陰招?”他嘲弄地勾起唇:“我倒是忘了你的原型,根本不是什麼乖巧服帖的白兔。”
梁挽冷笑:“怎麼都好過你拔屌無情。”
此言一出,弄堂口的路燈閃了兩下,也像是被這句話給驚悚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陸衍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抱歉,我沒聽懂,拔什麼無情?”
梁挽挺直著脊梁,下巴同牆壁拉開些許距離,轉過臉來用眼尾餘光掃了他一眼,鄙夷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古往今來,但凡無辜枉死之人,聽到這一句,都要哀歎三聲。
陸衍過去混得很,可在他最近兩年收心的日子裡,他可以確保沒有任何姑娘近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