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尤念今晚的腦子一直亂糟糟的, 直到肩膀的皮膚感覺到了涼意, 這才意識到陸清澤想要做什麼。
然而她今晚並沒有心情。
陸清澤現在的態度很怪異。
在明月樓的時候他看上去很不高興。後來在外麵,自己對拿著深情女配劇本的明芷惡言相向。他明明都聽見了, 為什麼……
陸清澤剛從外麵過來, 身上帶著冬日的料峭寒意。
他冰涼的手指撫過來, 尤念被冷得一顫。
她雙手按住陸清澤, 阻止他進一步動作。
“你想做什麼?”尤念喃喃道, 仰頭對上陸清澤深黑的瞳仁。
分開五年, 他的心思越發不顯露於色,很難看透。
陸清澤的手指在尤念的臉上輕輕摩挲,指頭薄繭堪堪擦過她細膩柔軟的皮膚。
她剛洗完澡, 發梢還未乾, 穿一身霧粉色的家居服, 氣質柔軟了幾分。一雙棕色的眼睛晶瑩透亮,紅潤的唇緊抿著, 表情有些無措和不解。
陸清澤垂下眼睫, 將她的衣服拉上,緩緩開口:“剛才為什麼委屈?”
在明月樓外, 他分明看到她臉上的驚訝,緊接著就是委屈和難過,甚至還有一絲怒氣。
轉過身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
她離開時背挺得筆直, 長發在風中亂舞, 細長的一雙腿走得很急。
姿態高傲又倔強。
陸清澤知道自己應該生氣的。她把自己當炮友, 還這麼趾高氣昂。
可他滿腦子都是尤念努力繃直的背影和泛紅的眼眶。
她為什麼要委屈?
她拿自己當炮友,自己氣得半死都忍住了怒火。
她呢?
還沒過多久就和彆的男人約會了!
“你有什麼委屈的,尤念。嗯?”兩人離得極近,陸清澤的氣息噴灑在尤念的臉上,暖暖的,有些癢。
“告訴我。”陸清澤的聲音沉了幾分,手指在她的臉上按下一個凹陷。
“你看錯了。”尤念彆開臉,沒好氣地說:“拜托你管好你的愛慕對象!她喜歡你自己不去追,跑來找我乾什麼?我憑什麼要被她批評?”
“你在在意這個?”陸清澤皺眉。
兩人在一起的那五年,互相的情敵都不少,也有膽大到想直接挖牆角的。可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尤念抿著唇看他。
他現在這是做什麼?
前麵這麼冷淡,現在突然又開始關心自己。
他剛剛的問話,像極了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
尤念的小脾氣就這麼被輕易勾了出來。
“還有你!”尤念用力轉過頭,發梢的水滴濺到陸清澤的臉上。
“你不是都不管我了嗎?你現在過來,問我這些做什麼?你——”
剩下的話消失在陸清澤突如其來的吻裡。
這個吻帶了怒氣,來勢洶洶,分毫不讓。
尤念“唔唔”了兩聲,雙手亂拍。
陸清澤大掌桎梏住她,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強迫性地給了她一個綿長又激烈的吻。
結束的時候,尤念彆開臉大喘著氣。
她快被吻得呼吸不過來了。
陸清澤的呼吸微亂,眸色更深,聲音有點啞:“你說做什麼?”
他俯下身,手指插進尤念的頭發,炙熱的吻又落了下來,句子被故意拉長,帶著纏綿和曖昧:“除了做.愛,還能做什麼?”
尤念的睫毛一顫。
她從來沒有聽過陸清澤這麼直白地說過話。
還沒等她多想,人已經被陸清澤騰空抱起。
轉眼之間,步移景換,她被放在了主臥的床上。
…………
******
尤念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睜開眼,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旁邊的位置是空的,連餘溫都沒有。
是回去了嗎?
尤念下床去廚房倒水喝,走到客廳才發現陽台那裡站著一個人。
黑暗中,他站在落地窗前,還是一樣的寬肩窄腰長腿,白襯衫貼在身上,脊背的肌肉線條清晰。明明是天生的模特架子,背影看上去卻莫名地有些寂寥。
空氣中,淡淡的尼古丁味道在蔓延。
尤念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陸清澤骨節分明的指間,飄著絮絮白煙。
“不冷嗎?”尤念問。
一月份的天氣,他就穿了身襯衫西褲站在這裡。窗戶開著,冷風“呼呼”地往裡吹。
陸清澤沒有說話,沉靜的黑眸對上她。
尤念伸手,從陸清澤的手上將煙拿走,手指碰到他的皮膚,果然是冷冰冰的。
尤念將煙塞進自己的嘴巴,一吸一吐,猩紅的火光明滅,白煙從她豔麗的嘴唇冒出來。
陸清澤如夢初醒,從她手指間將煙搶過來,掐滅。
“你抽什麼?”他低聲責怪。
尤念斜斜靠著窗,眼尾微挑,聲音輕浮:“事後一支煙,快樂似神仙。”
陸清澤睨了她一眼。
她現在這副風情萬種又妖媚橫生的樣子,讓他很想再來一遍。
“還沒夠?”他關上窗戶,靜靜看著尤念。
尤念向來不慫,意有所指地笑著問:“你還有嗎?”
陸清澤麵不改色拉她的手按下去,“你可以試試。”
……
這一遍結束後,尤念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累得倒頭就睡。
陸清澤坐在床頭,靜靜看著尤念的睡顏。
她的手臂摟著他,安安分分躺在他的身邊。
剛得知她把自己當炮友的時候,他氣得當時就離開了。
因為再呆下去,他不保證會對尤念做出什麼事來。
回去後,他有意冷淡了這段關係。
其實早在上個月遇到尤念,劉文炎就警告過他不要再和尤念扯上關係。
是他自己喪失理智又湊了上去。
“這世界上女人這麼多,你怎麼就卡在尤念這兒過不去了呢?”劉文炎的話猶言在耳。
是啊,怎麼就愛上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呢?
陸清澤也無數次問過自己,怎麼就忘不掉呢?
在美國那些年,閉上眼睛就是穿著高中校服的她,晃晃悠悠地跑到公交站台,撐著疲乏的眼皮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班長。”
不然就是她想送東西又怕自己會拒絕,故意撒謊說很便宜的模樣。
還有她吃飯的樣子、說話的樣子、甚至在床上時的樣子……
可惜感情不是數理化,就算他能解決掉芯片設計中所有的DRC,也沒辦法找到遺忘尤念的方式。
前段時間,當尤念察覺到他的冷淡後,也就不再來找他了。
陸清澤也想過就此結束。
不管是他的一廂情願還是她的露水情緣。
Game over.
可今天,他又一次打自己臉了。
他不僅在見到尤念和另一個男人吃飯時怒火中燒,看到她委屈的神情後更是管不住腿地跑來這裡。
陸清澤悲哀地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看著尤念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另一個男人親密接觸。
怎麼能結束啊?
他根本就過不了自己這關。
進一步是罌.粟,退一步是懸崖。
他能怎麼辦?
陸清澤低頭,轉動自己手上的戒指。
銀色的素圈在黑暗中模模糊糊。
良久,他歎了口氣,躺下。
身邊的人似乎是嫌棄他身上帶了寒氣,下意識就要躲開。
陸清澤眼神一暗,伸手將綿軟的身體往自己懷裡帶,直到她老實下來不再亂動。
他闔上眼睛,喉頭滾動,發出無奈的一聲歎息。
麵對尤念,他從來就沒有第二種選擇。
*
尤念早上醒來,破天荒地發現身邊的男人還在睡。
陸清澤的睡相很好,規規矩矩地平躺著。長又密的睫毛黑黑的一排,眼瞼下有淡淡的一圈青色。
大概是昨晚睡眠不足吧。
不吵他了。
尤念在床上點了個外賣,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洗漱好之後,外賣也到了。
尤念悄悄打開臥室的門,陸清澤還在睡。
不是吧?這麼能睡?
都快12點了。
印象中,陸清澤從來沒有睡這麼久過。
尤念微微蹙眉,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這麼熱!
尤念一驚,急急忙忙從客廳拿來耳溫槍,抵在陸清澤的耳朵。
“嘀”地一聲,液晶顯示“38.8”,麵板顏色也變成了警示的黃色。
在她的印象中,陸清澤的身體一向很好,很少生病。
如今突然發燒,尤念頓時手足無措,心跳也慌亂起來。
愣了幾秒,尤念才想起來家裡根本就沒有退燒藥。
顧不得太多,她換上外套匆匆出門,直奔小區門口的藥店。
拿了退燒藥後,店員熱情地問她還需不需要彆的什麼。
尤念想了想開口:“吹風受涼的人發燒還要吃什麼嗎?”
昨天夜裡也不知道他對著窗口吹了多久的風,肯定是這個原因才發燒的。
店員建議她再備上兩盒感冒藥以防萬一。
尤念點點頭應了。
等她拎著一袋子的藥回到家時,陸清澤已經起床了。
他穿著整齊,老老實實坐在餐椅上,黑漆漆的眼睛看向門口,臉頰微微泛紅。
——有點像一隻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尤念瞬間就被萌到了。
她踢掉鞋走過來摸陸清澤的額頭,聲音還算溫和:“你發燒了。”
陸清澤“嗯”了一聲,嗓子微啞:“你去哪了?”
“給你買藥。”
尤念將退燒藥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桌上,去廚房倒了杯水給陸清澤。
陸清澤看著她為自己忙碌的身影,眸光暗了暗。
“你肯定是昨晚吹風吹的。”尤念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盯著他把藥吞了,皺眉,“你乾嘛大晚上的要去陽台吹風?”
陸清澤頓了幾秒:“想抽煙。”
“抽煙就抽煙,為什麼不穿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