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陸清澤抿了下唇,平靜道:“我犯賤吧。”
尤念頓時一哽。
“你是不是氣我在明芷麵前那樣說?”
陸清澤沉默。
尤念呼了口氣,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
陸清澤淡淡的聲音響起:“我隻是在想,你說的沒錯。我就是——”
“——不是!”尤念猶如被針刺了一下,急急忙忙打斷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沒有那麼想你。”她組織著措辭,“我隻是一時氣憤,想逞個口舌之快……”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嘴硬。”
尤念解釋了半天,陸清澤還是沒有反應。
“行吧。”尤念心裡有點過意不去,“那我給你道歉……”
她抬眼對上陸清澤的眼睛,卻見那沉靜的黑色眼瞳中漸漸蕩漾開了一點笑意,臉部神色也變得舒展,唇角抿起一個微微上揚的弧度。
尤念的話停了下來。
“我知道了,沒有生氣。”陸清澤捏了捏她的手,起身,端起桌上的外賣去了廚房。
“做什麼?”尤念轉頭看他。
“熱一下,已經冷了。”
尤念追上去,“我來吧,你是病人。”
“不用。”陸清澤拒絕,一本正經地說:“晚上你來就行。”
尤念:………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陸清澤你是變態嗎?”
“嗯。”
“你發燒了還能發情?”
“嗯。”
尤念被他坦蕩的不要臉驚呆,徹底無語。
然而,陸清澤變態的地方還不止這裡。
他吃過飯就帶病去了公司,說有事要處理。
一直到晚上才回來——睡她。
*
大概年輕人的體質真的好吧,周日早上陸清澤就徹底退燒了。
晚上又順理成章地睡她。
這幾天,尤念夜夜笙歌,腰酸得有些受不了。
“陸清澤,你不怕自己精儘人亡嗎?”尤念吐槽。
她真的懷疑自己會腎虛。
陸清澤動作一頓:“我就是想用行動告訴你——”
他低下頭,盯著她棕色的瞳孔,一字一頓地說:“我生病也可以滿足你……”
他頓了頓,從牙縫中擠出句子:“以前我不管。你現在有我了,如果敢和彆的男人……”
他沒有說完,可深沉的眼神和隨之增大的力道已經說明了一切。
尤念怔了幾秒,意識到他似乎是誤會了。
“上次在明月樓的人是影視公司的經理。”風平浪靜後,尤念窩在他的臂彎,小聲解釋。
陸清澤側頭看她,思考幾秒後就想明白了,伸手摸了摸尤念的頭發。
“那你呢?為什麼會和明芷一起出現在明月樓?”
陸清澤的手還在尤念的頭發上摩挲,“公司聚會,她是我的同事。”
“同事……”尤念立刻腦補了一出暗戀的戲,“她是為了你才進去的吧?”
她低垂著眼,仔細回想高中時的蛛絲馬跡,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高中的時候本就驕縱張揚,除了自己的那圈朋友和陸清澤,其他同學都不在她的關注範圍內,更彆提本就默默無聞的明芷了。
陸清澤見她微蹙著眉,低聲詢問:“不高興了?”
如果她不高興,自己反倒有點開心。
尤念搖搖頭。
“你知不知道她喜歡你?”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盛著水色。
“現在知道了。”
明芷一直將距離保持得很好,在公司也嚴格遵循著上下屬的關係,從不逾距。在美國那會兒,兩人的接觸也很少。加上他很少關心彆人,並沒有察覺到些什麼異樣。
尤念“唔”了一聲,將臉埋進枕頭,“睡覺了。”
她已經是極困,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意識模糊之時,她仿佛聽到陸清澤在耳邊的警告:“尤念,記住我說的話。”
他說了什麼?
哦,不能找彆人。
他當她風流浪.女嗎?
尤念蹙眉,眼睛都懶得睜,不滿地去推他:“你這麼厲害,我還能看上誰?”
耳邊安靜了幾秒,隨後是從喉頭深處發出的聲音。
低低沉沉的,帶著愉悅的笑聲。
一聲“嗯”之後,尤念落入了熟悉的溫暖懷抱。
一夜好眠。
*
一月底,薛柔所在的初中放了寒假,賀纓也沒什麼事,三人經常約著見麵。
賀纓和“男朋友”拍的視頻反響不錯,兩人差點就假戲真做了。
薛柔還是老樣子,被家裡安排各種相親。
對比起來,兩人對尤念倒是羨慕不已。
陸清澤看起來恢複了正常,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頻率來這裡留宿,之前那段時間的冷淡仿佛隨著那個周末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偶爾,尤念會感覺到陸清澤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深幽、複雜、沉靜,像深秋的湖水,寬闊又靜謐。
可她當轉過頭時,陸清澤往往已經移開了目光,似乎剛剛隻是她的錯覺。
就這樣,日子不慌不忙地逼近了農曆新年。
陸清澤家裡有事,公司放了年假就回去了。
尤念則一直呆到大年三十才回去。
回去之前,她去了一趟醫院的婦產科。
她熟練地掛號、開單、檢查、等報告。
“嗯,還是老問題。”醫生看著報告單說,“藥有沒有堅持吃啊?”
“停了好久了。”尤念說。
“所以你月經又不正常了。”醫生放下報告單,例行問她:“最近有備孕的打算嗎?”
尤念搖頭:“沒有。”
“嗯。如果你覺得藥副作用大,也可以先停一下。等你要備孕的時候再吃。如果不能自然受孕,還可以嘗試促排卵的手段。”醫生的語氣很溫和,“總之彆擔心,這個問題很普遍,千萬不要有心理壓力。”
尤念道了聲謝,離開了醫院。
*
年三十那天,尤念家的年夜飯是和親戚們一起在飯店吃的。
飯桌上,一家三口表現得非常默契,任誰看都是和睦的一家人。
奶奶眼睛笑成了縫,欣慰不已。
酒宴散去,奶奶被送回了自己的家。
尤念隨父母回去,家裡又是另一番景象。
“尤念!”見尤念招呼也不打地就要進自己臥室,尤誠難忍心底的怒火,大聲嗬斥一句。
尤念轉過身,眼神淡定,語氣平靜:“有事嗎?”
“你看看你什麼態度?!”尤誠氣得臉色發紅。
尤念不免有些好笑。
小時候起就不管自己的人,現在年紀大了,又嫌自己對他不夠親昵。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請問,您有什麼事嗎?爸爸?”尤念重複了一遍,將所有的禮貌詞彙都用上。
“你!你!”尤誠連說了幾個你字,轉向自己的妻子,“你來和她說!”
盛芊看向自己的女兒,臉上堆起笑意:“念念啊,初三你有空的吧?”
尤念抿唇,一下就猜到了:“相親?”
盛芊笑了下:“就是認識一下。男方是你程阿姨姐姐的大兒子,年輕有為,一表人才。他人也在夏城,多認識個朋友總是好的嘛……”
自從家裡的狀況大不如前之後,父母就致力於介紹各種青年才俊給她認識。這些人有個共同特點——背後家庭總能或多或少地和家裡的生意扯上關係。
從前,尤念都是來者不拒。接著又作又傲地把人嚇走。
這麼些年,她在父母生意圈的名聲應該已經臭了。他們現在學聰明了,找了個在夏城不知情的。
可這次,她不想再順著他們了。
“我沒空。”尤念定定地說。
“不僅這次沒空,以後也沒空。你們不要再給我安排相親了,我不喜歡作為利益交換的工具。”
聽完尤念的話,尤誠和盛芊的臉色均是一變。
“念念你怎麼這麼說話?!”盛芊不滿,“你爸爸這些年辛苦在外打拚,給你衣食無憂的生活,你就這個態度?再說哪次給你介紹的不是人中龍鳳?”
尤念沉默半晌,低頭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在桌上。
“這裡有一千萬,密碼是我生日。”她抬頭看向震驚的父母,“還給你們。我從小到大的生活成本,應該夠了吧?不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再籌一下。”
“這些錢,用來買我的婚姻自由,好了吧?”
尤念說完,睨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父母,轉身回了房間。
這些是她幾年攢下的所有積蓄。
給了父母以後,她身上基本就沒什麼錢了。
本來她打算再攢一段時間的錢後,再拿出這張銀行卡的。
可不知怎麼回事,她一想到現在和陸清澤的關係,就覺得再和彆人約會有種“紅杏出牆”的心虛感。
隻能改變計劃提前把卡給父母了。
*
回到自己房間,尤念的手機響個不停。
各路朋友同學都在互相送祝福,各種微信群裡也在發紅包搶紅包。現在的年味,仿佛都存在於手機裡了。
尤念翻開微信,高一(3)班的微信群裡很熱鬨。聚會定在初四,初步統計有20來個人。
群裡,大家正興高采烈地聊著高中的趣事。
一個男生在群裡問:【你們有誰收到過班長寫的同學錄嗎?】
因為選文理要分班,高一結束前,整個年級都流行起了寫同學錄的風潮。作為班裡最潮的靚女,尤念也不例外。
群裡陸陸續續有人回應收到過。
那男生又說:【我就想問問,有人收到的不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八字箴言嗎?】
此話一出,引發了一大片的“哈哈哈”。
大家紛紛附和,甚至還有人翻出當時的同學錄拍照以示證明。
陸清澤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在當時簡直成了一個梗。如今時隔10年,依舊是大家吐槽的點。
尤念看著滿屏的“哈哈哈”,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就是那個例外。
當時她趕潮流,也要求陸清澤給她寫。
陸清澤一開始不願意,蹙著眉看她:“念念,我們在一起,就不用寫這種臨彆感言了。”
“不行!必須寫!”尤念瞪了他一眼,將本子遞到他麵前。
陸清澤無奈,隻好給她寫了一張。
可陸清澤給自己留的是什麼,尤念卻有點記不清了。
翻箱倒櫃找了好久,10年前的那本同學錄早就不見了蹤影。
尤念實在好奇,發微信給陸清澤。
【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給我寫的同學錄贈言是什麼啊?】
片刻,陸清澤回複了。
【If equal affe ot be ,let the more loving one be me .】
若深情不能對等,願愛得更多的人是我。
---W.H.奧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