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午夜夢魘(1 / 2)

小宴/文

謝小盈雖已清醒過來,人也能下地走動,但精力始終不濟。因她白天吃不了多少東西,人總困懨懨的。除了有太陽的時候會陪無憂在院子裡稍微玩一會,大部分的時候她還是躺在明間的羅漢床上,隻有精力與荷光等人說說話,或是過問無憂的生活一二。

宗朔每天都回望頤芳宮來,隻他白天忙碌,到底是看顧不了多少。無憂喜歡作畫,宗朔便依舊準無憂到崇明殿去,他在偏殿裡索性辟出了一間給無憂,兩個擅畫的校書郎輪流間替教導公主。為著在前頭行事方便,宗朔還特地從掖庭局裡新挑了兩個年紀沒多大的內宦專門侍奉在公主左右。這樣前廷裡無憂有什麼需要的,便不必讓婢子跑腿,能有小內侍來張羅了。

因無憂往前廷去的次數愈來愈多,大皇子每日下學也去陪妹妹待上一會,朝野裡漸漸有了風聞,得知了大公主的榮寵。禦史有人為此上奏彈劾,公主雖年幼,但畢竟是女眷,怎能長久在前廷逗留?

宗朔倒是輕而易舉駁回了禦史,“仁安皇後在世時十分掛念疼愛公主,臨終前亦有所托,朕豈可輕忽公主教養之事?”

大晉信奉死者為大,雖然都知道仁安皇後並非公主生母,但宗朔這樣堂而皇之地拿她做噱頭,也逼得禦史無話可說,隻能上奏文傳頌皇帝與發妻的感情,也沒有人敢去深思為何魏國公世子會被外派至荒野小城的事了。

謝小盈中毒的風波短暫地掀起,似乎又很快地平靜。尹昭容被皇帝以“怠慢仁安皇後”的罪名罰了禁足,皇後下毒的事終究被皇帝微妙地掩蓋了。謝小盈看得出來,宗朔仍有他的顧慮,隻這份顧慮卻讓宗朔在她的麵前更加的愧疚,他近乎於伏低做小,唯恐再激起謝小盈一丁點的怨怒。謝小盈時常覺得,宗朔身上那種倨傲的帝王之姿,一點點弱下去了。這樣的弱是謝小盈樂得見到的,是能讓她感到舒適和安定的。如果用一個死人的名聲去交換這份能在宗朔麵前的理直氣壯,謝小盈並無異議。

六宮之權,移到了胡充儀手中。但因為上頭還有一個楊淑妃,胡充儀掌宮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六宮中人便忍不住猜測,待到過年,皇帝恐怕要給胡氏晉位,讓她升到四夫人的位置上,好能鎮得住楊淑妃。

大家頗有點想看樂子的心情,當年楊淑妃那般整治胡充儀,眼瞅著兩人就要平起平坐,不知楊淑妃該作何感想?

綺蘭宮一時風頭無兩,林修儀頻頻帶著二皇子去與胡充儀交際,就連金充媛也一改過去孤芳自賞的姿態,常去拜訪胡充儀,約莫是想結個善緣。

大家奉承的話說多了,就連胡充儀漸漸都覺得,陛下恐怕將會為她封妃,自此之後,她便能站在眾嬪禦之前,甚至……她能像尹賢妃一樣,搏一搏那個繼後的位置!

六宮中人已開始各懷鬼胎,仁安皇後薨逝雖隻過去了兩個月,但幾乎沒有人會想起這位先皇後了。

唯獨頤芳宮裡,謝小盈仍殘留在中毒的陰影之後。

白天她倒沒什麼異樣,要麼照看和過問無憂的事情,要麼就是休養身體。唯獨入了夜,謝小盈屢屢從噩夢中驚悸而醒。她總是夢到無憂被人下毒,或是憤怒或是大哭著醒來,常常是滿麵的淚或汗。有幾次謝小盈在夢裡掙紮得厲害,無論如何都醒不來,最後還是宗朔將她推醒,抱著情緒崩潰的謝小盈反複安慰,直到她漸漸平靜。

其時,已是九月中旬了。

夜裡的延京城稱得上寒冷,下過幾回雨後,頤芳宮院子裡的石榴樹連葉子都沒能保住。

這石榴樹栽了還不到兩年,今歲結的果子都又小又酸,沒有人顧得上去摘,孤零零地掛在枝頭上,顯得格外寥落。

謝小盈又一次從夢魘中醒來,她渾身發顫。宗朔一邊將被子往上拽了一點,一邊攬住謝小盈,輕拍她的胳膊,低聲哄:“沒事了,盈盈,都過去了。”

謝小盈眼神有點發直,她夢到無憂身體僵硬地躺在她懷裡,那種絕望和含恨的感覺猶在心頭,連牙關都在格格作響,她無意識地攀住宗朔的手臂,像抱住一塊浮木,又像抓著壓死駱駝的那一根稻草。她的手指死死往下摳,宗朔幾乎都感到一些痛了。但他不敢提醒謝小盈,隻是將人攬得更緊一些,不斷提醒:“盈盈,那是夢……是夢,都是假的。”

謝小盈聞言抬起頭,直直地望向宗朔。她眼裡說不上是責怨還是審視,隻帶著幾分冷,仿佛是為了提醒宗朔,夢裡的事縱然是假的,可她受過的傷卻實實在在。宗朔一下子沒了話,不敢再開口。他試探地用額頭去抵住謝小盈,好在,謝小盈沒有躲,微微閉上眼,緩慢平複她急促的喘息。兩個人不知不覺變成了交頸相擁的姿態,謝小盈心口的陰翳才漸漸退散開了。

“盈盈……”宗朔撫著謝小盈手臂,低聲喃喃,“都是朕不好,害你受這麼多的苦。”

謝小盈鬆懈下來,往後靠在宗朔的胸口,努力深呼吸,“沒事,陛下說得是,事情都過去了。”

她也不想陷在這些負麵的念頭裡自我折磨,皇後都死得解脫了,她如果真是作繭自縛,豈不是白便宜了恨她的人?謝小盈微微閉眼,試圖勸說自己釋懷。

外頭值夜的人也聽到了謝小盈夢裡下地哭喊,但皇帝沒叫進,她們便在寢間外麵準備了熱水與安神湯藥等物,好隨時候著傳喚。因這並不是謝小盈第一次噩夢驚狂,眾人都有了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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