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139 字 4個月前

李治烽充耳不聞,一路走去。

遊漢戈道:“我搭你一程!”

李治烽在奔跑中深吸一口氣,發出清嘯,腳步越來越快,嘯聲於山林間陣陣回蕩,遊漢戈登時大驚,隻一恍神間,李治烽竟是如疾風一般消失在古道儘頭。

當夜回到山莊時已是四更時分,距李治烽第一次下山已過了八個時辰,木棋兒又道:“真是神了,來回兩趟,一百六十裡路,你全跑下來的?”

李治烽示意木棋彆吵醒了屋裡,把藥包遞給他,問:“少爺吃過了麼?”

木棋答道:“用了點清粥,已經睡下了。”

李治烽這才緩了口氣,衣服也不解,在外屋倒頭便睡。

翌日清早,遊淼察覺脖頸處一陣沁涼,睡眼惺忪地回手摸,摸到李治烽修長的手指頭,再睜眼時,看到李治烽給他係上紅繩,繩上拴著玉佩,正是從前他親手交給李治烽的。

“死不了。”遊淼有氣無力道,“小病。”

李治烽幫他掖好被子,自去外屋烹藥,藥味彌漫了一屋子,遊淼一聞就愁眉苦臉的,李治烽端著碗過來,說:“喝藥。”

遊淼無奈,

湊著李治烽端著的碗,把藥喝了,李治烽又給他一塊糖,遊淼笑了起來。

在京城那會兒,李治烽被打成內傷,遊淼讓他喝完藥就會給他塊糖吃,那時說的是:“吃塊糖就不苦了,喝藥病才會好。”沒想到李治烽還一直記得。

遊淼喝完藥依舊在房裡靜靜躺著,說:“木棋兒,你把門開開。”

裡屋外屋的門都敞著,李治烽不待遊淼吩咐,便進來把屏風挪到一旁。

遊淼看著房外院牆上的那一方藍天,此刻他的心已靜了不少,所想無非仍是那事,病了一場,現也沒力氣折騰了,父親不來看他,不管他死活,也就是說,他在家裡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再上京去,頂多就是一百兩銀子打發他上路,正遂了王氏與遊漢戈的意。來日入京了,還得照看全家,遊淼不乾。

但不進京,又能去何處?長久待在家裡也不是個辦法,初時遊淼還想著住家裡直到把王氏趕走為止,但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句小孩子的負氣話。父親既然娶了她,怎麼可能趕得走?待在家裡,也是給自己找氣受。

“靠爹靠娘靠祖上。”遊淼喃喃道,“不算是好漢。”

這一刻,遊淼有種衝動,想背個小包袱,帶著李治烽浪跡天涯去,父親能白手起家,他為什麼不可以?幾兩銀子,倒買倒賣,遊德川能做到的事,他憑什麼做不到?

塞外商貿暴利,遊淼是親眼所見的,有李治烽保護他,春暖花開時,去塞外走一趟不是難事。前提是弄到足夠的錢當本金,要錢,就得朝老頭子開口。

遊淼心裡不住盤算,錢到手了該怎麼倒買倒賣,行商文書要去哪裡弄……小貨郎是用不著文書的,但也容易被逮,官府隨便找個籍由就能收你的貨,長途跋涉地過關通關,還是得要張護身符才行。

回京城去找李延,讓他托人開張文書?這主意可行,說不定還能拉幾個公子哥兒入夥,每人湊點銀子,遊淼腦子裡一堆破事糾成亂麻,儘是想著來日要怎麼報複王氏母子的事。反而化悲痛為力量,原有的一點頹廢消失得一乾二淨。

到得傍晚時,遊淼已在打腹稿要如何把老頭子的錢多騙點出來,笑嘻嘻地告訴他,自己洗心革麵

,準備上京念書,接受家裡安排?不成,老頭子決計不會相信他。大吵大鬨讓他把他娘陪嫁的嫁妝拿出來?要求分家?隻怕也不行,王氏在一旁虎視眈眈……自己根本分不到多少錢去。但隻要幾百兩銀票,周轉開了,以後還怕沒錢麼?

要麼把老頭子的東西偷出去當了?遊淼心中一動,這主意好,隨便偷點值錢的古董字畫,怕就怕沛縣的人都知道是碧雨山莊的值錢物事,不收,隻能拿到揚州或是京城去賣。對了……正好上京時,隨手順點值錢東西。

到了京城,山高皇帝遠,老頭子再也管不著他了。

遊淼在床上躺了一天,事情一想開,先前堵在胸口處的悶氣猶如找到宣泄口,儘數散了。不甘仍是不甘的,此刻卻儘數化作對老頭子的嘲笑,自打小時候起,母舅家就說過好幾次,隱約能察覺到遊德川不喜歡他娘。但既然遊淼是唯一的兒子,便也沒放在心上……

外頭藥罐吭哧吭哧地響,遊淼忽然就餓了,摸摸肚子,說:“有吃的麼?”

“有。”李治烽難得地主動答道,看了他一眼,說,“先把藥喝了。”

遊淼接過碗,笑了笑,說:“我自己來。”

李治烽看著遊淼,遊淼知道他想問什麼,主動道:“想開了,不給自己找氣受。”

李治烽沒接話,喂給遊淼一顆糖,將空藥碗拿出去,木棋兒又從外屋跑進來,笑道:“少爺,京城來人了,說是你朋友!”

遊淼蹙眉起身,下地時仍一陣頭暈,木棋兒忙攙著他出去,說:“是個官兒呢,一路來了,水也沒有喝一口。”

遊淼道:“人呢?”

木棋兒道:“正在堂屋裡。”

遊淼裹著外袍,臉色仍有點發白,不待通傳進了廳內,遊德川坐主位,左手處坐著一名文官,身旁又坐著另一名武官,武官穿著皮甲。

遊淼認得那文官乃是沛縣縣丞,武官隻覺有點臉熟,隻依稀見過,卻認不出是誰了。

遊德川的聲音充滿威嚴,吩咐道:“遊淼,來見過黃大人,聶大人。”

“遊淼?”縣丞笑嗬嗬道。

遊淼朝縣丞一拱手,又不住打量那武將,終於想起來了,說:“你是京畿的那個……”

那武將正是不久前出城

時,協查城防扣住了遊淼馬車的校尉聶丹,此刻點了點頭,說:“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遊德川教訓道:“遊淼,怎的如此無禮?”

遊淼在京城時和一群紈絝瞎混,何時把這些六品官兵放在眼裡?然而遊德川雖富甲一方,卻身無官職,來個官他就得行禮,這也是為什麼遊德川削尖了腦袋也想把兒子朝京城送的原因。黃縣丞似是聽說了什麼,嗬嗬笑道:“好幾年不見,這可長高了。”

遊淼笑了笑,看了遊德川一眼,自己到右手第二個位置去坐下,聶丹的目光猶如鷹隼一般,上下打量遊淼,一時間廳內諸人都不說話。遊德川朝黃縣丞說:“犬子上京這幾年,連規矩都不懂了。”

黃縣丞笑道:“無妨無妨,少年人,自然都是要飛揚跳脫些的。前段時日倒是聽說三殿下喜歡遊淼,想令他入宮去當伴讀……”

“哎。”遊德川唏噓搖頭說,“還小還小,過幾年再說罷。”

遊淼忽然開口,朝聶丹說:“是李延讓你過來的?”

聶丹沉默良久,而後開口道:“你何時再上京去?”

遊淼心裡就有火,答非所問,還這麼不客氣,換了是在京城天子腳下,遊淼還不罵死他!然而官高一品,壓人一頭,遊德川喝斥道:“聶大人問你話,怎的不答?”

遊淼道:“我……來年開春再說罷。你怎的跑這裡來了?”

聶丹點了點頭,遊德川欲待再喝斥,聶丹卻抬手阻住他,對遊淼說:“你在塞外弄丟的幾口箱子,你朋友托人給你找到了,你點點看少不少,這裡還有一封信。”

聶丹起身,交給遊淼一封信,遊德川與黃縣丞都起身,隻有遊淼懶洋洋地坐著,接過信,本以為是李延寫的,看那字跡卻全然不認得。封兒上寫著“遊淼賢弟親啟”。

遊德川起身送客,遊淼隻得跟在後麵,將聶丹與黃縣丞送到二門外,黃縣丞道:“依我看,聶大人不如……”

“我騎馬回去。”聶丹朝遊淼一抱拳,他的官職比黃縣丞高,黃縣丞反而要朝他行禮,外頭拴著匹馬,聶丹上了馬便下山去了。

黃縣丞這才與遊德川作彆,又說了一番客套話,這才上轎離去。

兩人剛走,遊德川的臉便

黑了下來。遊淼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轉身就進廳堂裡去,站在箱子旁,指著那兩口箱子,說:“喏,這是我帶回來孝敬你的。”

遊德川臉色先是一變,繼而無話可說,遊淼嘲弄道:“隻是倒黴,半路被胡人劫了,差點還被殺掉,爹不疼娘不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遊德川剛想說句什麼,卻被遊淼又堵得一口氣上不來,遊淼卻絲毫不怕他,接著說:“……多虧個不認識的趙超替我挨了幾頓打……”

“什麼?!”遊德川仿佛聽到什麼笑話一般,說,“誰替你挨的打?”

遊淼厲聲道:“萍水相逢的路人!和我被關在一起的趙超!我他媽回家這麼久,我爹沒問過我一句路上的話,還是旁的人替我挨的打!”

“你你你……”遊德川氣得全身發抖,拿起拐杖,要打卻又打不下手。

父子二人相對久久無話,遊淼冷笑道:“你說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回家,現在孝敬你的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翻罷。”

遊淼拂袖走了。

遊德川站在廳堂內,長歎一聲。

王氏進廳來,問:“方才縣太爺做什麼來?還有個武官?”

遊德川坐在椅上,揉了揉太陽穴,王氏過來坐下,笑道:“怎麼也不喊漢戈過來說說話兒,這兩口箱子……”

箱子破破爛爛,似是經了一番車馬勞頓,遊德川說:“遊淼京城的朋友送來的,春曉,把箱子開了我看看。”

下人進來開箱子,王氏笑了起來,說:“什麼朋友?還專程送點年禮過來……”

遊德川拿眼瞪她,低聲道:“莫笑,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咱們遊家也巴結不起!”

說話間遊淼回了房,進房時黑著臉,抽出那信抖開,坐到門廊裡,就著天光看。心情忽然就好了些許。

那是趙超寫來的信。

“……昔日一彆賢弟,未知安好,彆後延邊城防出動,兄冒昧代報被囚之仇,現將失物奉還,若有缺失,望恕罪則個……”

遊淼笑了起來,寫得這般文縐縐的,又朝下念。

“……盼於春暖花開日,來京一敘。兄:趙超。”

遊淼把信折好,心裡暖洋洋的,未料同患難一場的趙超,待自己竟是更有情誼。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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