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2839 字 4個月前

這話一出,朝中所有人都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趙超卻接過話,替李延答道:“是朕召他回來的。”

遊淼問:“為何召他回來?”

趙超:“朕有事與他相商。”

遊淼:“何事相商?”

刹那早朝上劍拔弩張,遊淼這話幾乎要頂到趙超臉上去了,趙超強忍著怒氣,不住發抖,顫聲道:“遊淼,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遊淼淡淡道:“臣隻是不明白,李翰林為何會連夜回來而已。陛下恕罪。”

早朝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幾乎所有官員都屏著呼吸,誰也料不到遊淼竟會在這種時候,直接朝趙超發難。若說二帝之死對

誰最有利,無疑就是對他遊淼,若是說誰最不會去質問趙超,自然也是他遊淼。

但遊淼就偏偏能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將了趙超一軍,同時也震懾了文武百官,一身血性之氣無畏無懼。

遊淼一躬身,心裡已有判斷,定是趙超下的手無疑,將李延提前召回,一是為了把他召回來讓他脫身,以免事發後不得不朝他問責,甚至斬殺以平民憤;二,李延必然在謀殺二帝一事中,充當了主謀角色,不在得手時第一時間朝趙超回報,趙超簡直寢食難安。

而遊淼在清晨恢複了鎮定後,瞬間就抓到了細節蹊蹺,當廷問得趙超無法做聲。

百官無人開口,一時間都看著皇位上的趙超。

趙超靜了許久,終於道:“朕是想安排李翰林,籌備退位事宜,讓新君接手。商量待得皇兄回來,再如何功成身退。”

遊淼本已不願,也不能再問下去,聞言便點了點頭,沉聲道:“陛下肩上的責任,隻怕是交付不掉了。”說畢又歎了口氣。

遊淼終於還是選擇了退讓,至少不要在廷上逼得趙超太過。然而林正韜卻不放過他,又問:“陛下,臣也有一事不明。若是商議退位之事,當尋政事堂與禮部,縱是要擬詔書,翰林院也非是李大學士做主,何必要讓李翰林提前回來?”

這一句登時刺痛了趙超,趙超冷冷道:“李延最知朕的心意,何如?!”

林正韜又道:“那麼,又不知昨夜天下兵馬大元帥,護國大將軍聶丹,究竟犯了何罪,被投入綠水營天牢?”

趙超刹那色變,遊淼暗道糟糕,這話就連他也不敢問,然而林正韜居然就這麼問出來了!

所有人都在朝林正韜使眼色,林正韜卻絲毫不懼,冷冷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聶帥無過有功,一國大將,說關就關,未下詔,未列罪,四品以上官員,若獲禦賜之罪,也需朝群臣公布,陛下要如何朝天下人解釋?”

這麼一來,局勢再次僵住。

趙超顯是怒不可遏,冷冷道:“聶丹妄圖行刺朕!不將他投入天牢,今天你們就見不到朕了!”

石破天驚的一語,遊淼險些要暈了,今日早朝上,事態幾乎是朝著自己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趙

超一說出這句話,無疑是將聶丹打成了逆賊。若要坐實此罪,不僅對聶丹,還是對天啟全國,事態都不堪設想。

“陛下。”謝徽終於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

“陛下請息怒。”刑部尚書林洛陽也上前一步道,“聶將軍為國為民,從未以權謀私,可見其忠心耿耿。他毫無行刺的動機,隻怕是一場誤會。臣以為,陛下不如將聶將軍召進朝中,當著臣子們的麵問個清楚,既說聶帥動手謀害,也應拿出理由來,才好安天下人的心。”

趙超氣得直發抖,他自登基以來,第一次碰上這種局麵。

“假以時日,朕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趙超道,“今日到此為止,退朝!”

趙超起身,走了。

殿內死寂一般的沉默。

遊淼下朝來,隻覺一片混亂。

眾臣都看著遊淼,遊淼勉強笑笑,點頭。

謝徽認真道:“眼下之計,該如何是好。還想問問遊大人的意思。”

遊淼看著周圍的文官們,一時間竟是覺得有點荒唐,曾經他們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可碰上這件事,卻是所有人都站到了一起。

平奚開口道:“首先要保住聶將軍的性命,否則天啟……危矣……”

“各位大人是否想過。”林洛陽道,“此事會不會是韃靼人的反間計?”

“也有可能。”謝徽點頭道。

其餘官員沉默,遊淼歎了口氣道:“陛下不會殺聶將軍,此事我可擔保。”

“若真要殺。”林正韜歎道,“說不得身家性命,一齊押上去保他罷了。”

正說話時,李延臉色鐵青,從角門中出來,匆匆經過午門,看也不看聚在一處的群臣,徑自朝宮門外去。遊淼心裡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這次他是與李延徹底翻臉了。他沒有料到李延會朝趙超出了這麼一條毒計,也沒想到趙超竟會相信李延。

一切或許也就像趙超所說那樣,他隻是想把自己摘出來,而李延,卻又正好當了這個替死鬼。

遊淼道:“各位大人,請先回去罷,此事不可再提。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

這話終於說了出口,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難道治趙超的罪?太子與太上皇已經死了,就算將趙超收押論罪,也再找不到人

來替他。自今日早朝起,籠罩在諸人頭頂的烏雲與絕望,正是緣此而生。什麼事情不怕正義渺茫,而是在伸張了正義之後,一切都付諸東流。

世間有太多的無奈,眾官員隻得歎息,各自離宮。

遊淼在回政事堂的路上,想到平奚與林洛陽等人,看李延的目光,忽然又想起了出使前,他們幾個聚會時,謝權說的話。平奚等人是不清楚內情的,也不知道遊淼要采取什麼樣的行動。

遊淼便馬上吩咐,將車趕去兵部。

到得兵部時,平奚與林洛陽、秦少男三人,正在後堂內,遊淼不讓通報,直接便進去了。三人一見遊淼,臉上便微有尷尬。

遊淼也不囉嗦,直接就解釋道:“當初我說我有辦法,並非指弑君之事,而是想讓太子禪讓。但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結果。”

“你昨夜沒入宮?”平奚問,“聽說聶將軍與陛下打起來了。”

遊淼至此才知事態嚴重,搖頭道:“沒有。”

秦少男歎道:“是李延與謝權的安排,那天說完之後,我才覺蹊蹺。”

秦少男一說,遊淼登時也覺蹊蹺,這麼說來,謝權已經是李延的人了?這件事裡,隻怕謝權也無法置身事外,那麼李治烽呢?他是否知道?遊淼暗暗後怕起來,萬一連李治烽也聽趙超的話,便所有人都被卷進去了。

平奚看遊淼臉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你彆多想了,一切等李治烽回來再說。”

遊淼隻得點頭,長籲一聲,讓眾人靜觀其變,回了政事堂。

當夜,遊淼朝政事堂分說了此事,諸給事中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隻有唐博略覺蹊蹺,但也沒有詢問。數夜裡眾弟子給孫輿輪流守孝,過完頭七後便要送棺出殯,以免與國喪撞上。

遊淼守靈之時,一直等著趙超給他的一個解釋。他假設了許多個可能,但無論哪個可能,他都無法接受趙超的欺騙與背叛。料想聶丹比他自己更怒。第二天起來時,喬蓉找到政事堂內,兩眼通紅,什麼也沒說,遊淼一眼看去便知道了。

遊淼:“他性命不會有礙。”

喬蓉:“我知道,他親口說的,前天夜裡,他說進了宮,多半就不會再回來了,他還說他是自願進去的,隻要

他被治了罪,百官就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猜他多半一時三刻,也不願出來,你不必為他求情。”

遊淼十分愧疚,喬蓉又道:“姐知道你們都不容易,但你幫我打聽打聽,看看能遞點東西進去不,給他捎點吃的、穿的,再帶點鋪蓋過去。”

遊淼道:“你回去準備,我想想辦法。”

遊淼知道趙超不會殺聶丹,但也不打算在這麼敏感的時期去見他,畢竟早朝之後,所有人都成了趙超心裡的箭靶子,或許自己也引起了趙超的猜疑。他一去找聶丹,趙超馬上就會知道,更會猜他們說了些什麼。

喬蓉見遊淼臉色不太好,便問了些話,遊淼倒是不怕喬蓉,畢竟彼此在一起多年,喬蓉不可能出賣他,便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喬蓉聽得無奈唏噓。

“我是女人,家國大事,是不懂的……”喬蓉無奈道。

遊淼笑笑,說:“有的時候,女人比男人更深明大義。當年我也欽佩李延的媳婦,隻沒想到,如今與李延落得個這般境地。”

喬蓉又道:“你結義兄長一直很器重你,找他把話說開,他是個豁達英雄,不會與你計較,安心罷。”

遊淼苦笑點頭,兩人到了禦林軍大營。

天牢由禦林軍親自把守,而禦林軍的統領正是唐暉。遊淼先是找到唐暉,唐暉也沒說什麼,將腰牌給了遊淼。畢竟以兩人的交情,不需要再說連累一類的話。

遊淼帶著喬蓉進了大牢,內裡陰暗潮濕,耗子跑來跑去,有一股酸臭味。沿路走去,不少牢房裡都空著,這裡是揚州司從前關押犯人的地方,後被改成了新的天牢。然而趙超當政後,雖說並非升平治世,用典也未曾過苛,是以天牢幾乎沒有什麼犯人。大部分的死囚都被關在了刑部的大牢裡。

遊淼走過獄底長廊,忽見一大漢披頭散發,蓬頭垢麵,坐在角落裡抓虱子,嚇了一跳,天牢裡居然還有人?

“遊大人?”那人也頗意外,笑道,“怎麼朝這裡來了?”

遊淼認出那人竟然是塗日升,暗道自己居然把他給忘了,年前批了次秋後問斬,又順延了一次,料想便將塗日升關著。走廊儘頭,聶丹卻道:“你回去,我不會與你說話。”

“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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