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903 字 3個月前

遊淼說到一半,見遊德川朝後就倒,當即被嚇了一跳,心道怎的這麼不經事,這下糟了,忙喚了人進來,又請大夫來看診,直搞得自己與李治烽焦頭爛額,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幸虧大夫看過,說道隻是急怒攻心,幾帖藥下去就好了,老頭子平日在山莊裡吃好喝好,山珍海味地吃,隻怕好日子還長著,有的是孝順的機會,讓遊淼不必擔心,遊淼才鬆了口氣。

李治烽送走了大夫,在廳堂內哈哈大笑。

“當真是老三下的旨?”李治烽問。

“你當成是他下的不就完了?”遊淼樂道,“老子在他身上花了幾十萬兩銀子,你為他拚死拚活打了幾年仗,天啟江南,一半是咱倆,一半是先生與聶丹為他撐起來的,假傳他這麼一樁無傷大雅的聖旨,還便宜他了。”

李治烽莞爾。

遊淼又樂道:“我還藏著不少空白的聖旨呢,印都蓋過了,你要寫什麼都行,隻要不讓他知道。”

這天起,李治烽與遊淼便回到山莊裡歇著了。茂城沒有任何消息,仿佛一個與喧囂鬨市毫不相關的世外桃源。遊淼空著之時便縱馬疾馳,離開山莊,與李治烽策馬衝過泉山。

到得無人之處,便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地親昵一陣,這一年已是他們相識的第七年。遊淼時常覺得,他們似乎和從前一樣,又仿佛不一樣了。李治烽那脾氣,直是有新婚時小兩口的感覺。

遊淼說什麼都是好的,要做什麼,李治烽都寵著,雖說平日裡也是一樣,然而漸漸地,李治烽對他

的溫柔裡,又多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數日後,孫輿發喪,出殯隊伍從茂城開出,前往流州,百姓們扶靈數十裡,浩浩蕩蕩,那場麵蔚為壯觀。途經長江之時,大船小舟競渡,成千艘船與舢板靠岸。許多人都在猜遊淼不會來時,上了岸,卻發現遊淼頭上戴著孝帶,等在岸邊。趙超吩咐停下,遊淼卻入了弟子隊伍,傳話讓趙超繼續走。

遊淼沒有與政事堂諸給事中走在一起,而是進了翰林院,他要借這個機會,與李延說幾句話。然而最先看到的是張文瀚。

遊淼朝張文瀚點點頭,張文瀚也朝遊淼點點頭。

“少爺。”張文瀚道。

遊淼笑道:“你是大學士了,不必再這麼叫。”

張文瀚道:“這裡還是江波山莊的地界,隻要進了江波山莊,張二依舊叫您少爺。”

遊淼歎了口氣,問道:“朝中怎麼樣了?”

張文瀚道:“陛下自從你走後,就常常去墨煙樓裡坐著,不與其他人說話,看聶將軍寫的字,喝酒。”

遊淼道:“倒是難為他了,成天日理萬機的,還有空跑墨煙樓裡去喝酒……”

正說話時,李延過來,說:“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送葬的隊伍中段,無人之處,李延回頭看了一眼後麵隊伍。

“嫂子怎麼樣了?”遊淼絲毫不關心李延,卻關心唐氏,“接回來了麼?”

“沒有。”李延道,“死在大安了,咱們逃出來的第二天,她就被淩虐死了。”

遊淼歎了口氣,李延道:“屍體也尋不著了,唐家為她豎了個衣冠塚,也在流州山上,與柳姑娘在一處。”

魂銷香斷,佳人隕去,不知唐氏她們的魂魄,是否還能找到回家的路途?

李延又回頭看了眼隊伍,遊淼隨著他的眼光回望,沒發現什麼,說:“李治烽在前頭。”

李延點頭不語,似有話說,卻又極難斟酌,雙方心知肚明,卻又彼此都不提任何事。遊淼想想,又道:“恭喜。”

李延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遊淼有的話本不想說,然而他仍然咽不下這口氣,你李延替我遊淼,是的,這事不假,但假以時日,趙超也不會放過你,此事牽連太廣太大,你李延,我遊淼,甚至李治烽、聶

丹幾個都是知情人。

遊淼又道:“你押對了,但你的性命,也押上去了,照我看……”

遊淼一邊走,一邊看著李延的雙眼,李延神色一動,臉上抽搐,顯是被遊淼戳到了痛處。

遊淼急流勇退跑了,現在反而同情起李延來了。

李延沒有接遊淼的話,又道:“聶將軍的事,總要有個了局。照你看,是怎麼辦?你去勸他出來?”

遊淼道:“他那人,誰也勸不動,你……”

正說這話時,李延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是他第三次回頭了,遊淼莫名地生出幾分不安,他老回頭看送葬的隊伍做什麼?誰在裡頭?

遊淼這次沒有跟著李延看,隨口應付了幾句關於聶丹的話,心念電轉,這不是發喪的隊伍麼?李延到底在想什麼?

倏然間,他想到了一個人,繼而從這些細微的推測裡,察知了無數不易被人發現的小細節……

太子還沒有死。

孫輿也是太子的恩師,當年在京金榜題名之時,太子拉攏遊淼,用的就是一句話,孫輿是他的啟蒙先生,而孫輿也曾官至太子太傅……

所以孫輿與太子有師徒之恩。

李延是認為,太子會混在隊伍裡,前來一起送葬?

還是說,今天太子很有可能會露麵,指責趙超?

遊淼的心跳登時停了一拍,他又注意到唐暉的禦林軍護著整個隊伍,百姓實在太多了,半路還有不少人加入。

這或許是最好的時機,然而趙超也不可能全無布置。

想到這裡,遊淼彆的都聽不進去了,竭力克製著自己,不要回頭看。

李延又道:“聽說你的表姐,已經許了聶將軍?”

“我不知道。”遊淼道,“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可以決定,身為娘家人,她選誰我都會支持她。”

李延表情麻木,略一點頭,便沒有再說下去。

墓山到了,此處若說風水寶地,也不儘然,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江南人除了有祖墳山頭的之外,其餘平民百姓,都喜歡朝這裡葬。風景倒是清幽,當年孫輿摯愛之人死後,便是葬在此處。

今日按孫輿遺囑,幫工將昔日他所戀之人的墳墓掘出來,牌上隻有一個“李氏”,連名字都沒有,端起了骨壇,與孫輿合葬。

治烽與一幫武將交談完過來,數人目送棺槨入墓。邊上站著趙超、李延、六部尚書、政事堂弟子們,以及翰林院的學士。

遊淼鏟了第一鏟土下去,幫工便開始封墳。整個過程,遊淼沒有與趙超說一句話。墳墓漸漸封上,留待數年後再開棺撿骨。在那靜謐裡,李治烽忽然說了一句。

“等咱們以後死了,也埋在一起。”

“好。”遊淼答道。

李治烽那句話說得聲音不大,趙超沒聽清楚,問道:“李將軍說什麼?”

諸人便都笑了起來,遊淼道:“回陛下,沒什麼。”

這麼一笑,氣氛便鬆動了不少,不再繃著了,趙超欣然道:“遊子謙,你都辭官了,朕還沒看過你山莊,什麼時候招待朕去你家裡玩幾天?”

李治烽客氣道:“既是有心,隨時都可以來。”

遊淼道:“不如就今天?”

“今天就算了。”趙超笑道,“還得趕回去,以後來叨擾罷。”

餘人又紛紛說了幾句場麵話,本以為遊淼與趙超已經翻臉,然而見這模樣,似乎君臣之間又有點什麼默契。

當日送殯回去,路上便有禦林軍盤查百姓,遠處似乎有了騷動。

李治烽遠遠看了一眼,神情莫名其妙,遊淼卻拉他說走罷,不要看了。

“唐暉在抓人?”李治烽詫道。

“唔,可能。”遊淼道,“但不會抓到什麼人的。”

太子既然在送葬時,文武百官都在場的時候不露麵,自然也不會蠢得在這個時候被發現,甚至連他來沒來,遊淼都不知道。一切聽天由命罷,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了。

陽春三月,又是春耕之時,田地裡綠油油的,遊淼在山莊裡待了不到一個月,皮就癢了。

人就是犯賤,先前忙前忙後喊累,這下閒下來了,成日又悶得慌。

“也不打仗。”遊淼躺在李治烽懷裡,頗有點無聊,“做點什麼呢?”

李治烽道:“你還是男人,男人就閒不住。”

遊淼哭笑不得道:“本來就是。”

李治烽按著一邊肩膀,動了動手肘,說:“我也很久未曾活動筋骨了。”

長垣送了賬本過來,說:“春天的賬,請少爺過目。”

“不看了。”遊淼道,“小舅能打點好罷。”

垣卻站著不走,說:“喬舅爺因為夷州的一片地,跟當地人吵起來了。”

“啊?”遊淼簡直是比聽見聶丹穿女裝還要吃驚,問,“天底下還有人敢跟咱們遊家吵架的人?”

“我去放平他們。”李治烽道:“叫什麼名字?”

長垣苦笑道:“喬舅爺不讓說,前幾天跟著去收賬的少微,還被揍了一頓。是我們幾個氣不過……舅爺說少爺都辭官了,就不要煩心這些事了……”

“吃了豹子膽了!”遊淼根本就是聽了天大的荒唐事,問,“怎麼回事?咱們家的人都敢打?你彆走,仔細說說。”

“是林家的人,上咱們家賭莊來快活,輸了以後不給錢……”

“咱們家什麼時候又開賭莊了?”遊淼簡直是雲裡霧裡,說,“等等等等,你從頭說。”

於是長垣開始說了,這一番話足足說了快一個時辰,遊淼聽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先是喬玨年前開了個賭莊,難怪老朝夷州跑。賭莊生意做大了,又聚集了當地不少好賭的士族子弟。其中一個姓林的,常在賭莊裡招攬門客,對江湖人仗義疏財,卻在賭莊裡輸了上千兩銀。林家依仗著朝中有人,又聽說遊淼辭官不乾,於是便言道賭債先欠著,反正常來,日後贏了再還,結果賭莊內人說話不好聽,林家那少爺便與賭莊管事翻了臉,恰好喬玨帶著人去,少微說話又衝,雙方推搡起來,是以動了手。

“讓唐暉帶兵去平了他們。”李治烽道,“我寫封信。”

遊淼:“……”

“不不。”遊淼忙道,“你雖然掛著軍職,卻不帶兵了,因私交使喚禦林軍是大忌,捅到三哥那兒不好看,你聽我的,咱倆親自走一趟,正好閒著也是閒著。走,出門。”

遊淼剛要出山莊去,喬玨才忙追出來要勸,遊淼卻道不妨不妨,順便去夷州逛逛,便與李治烽上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