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1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2812 字 3個月前

聶丹在大安城內混了多年,對城中地形、通路熟得不能再熟,輕車熟路就找到了偷聽的位置,賀沫帖兒還沒來,三人便在長廊外的頂端,借瓦片掩護,躲在不見光之處。

李治烽在前,聶丹一手護著遊淼,以免他摔下去,三人望向通往院內的走廊地段,在這裡正好能聽見書房內的對話。

“賀沫帖兒來過許多次。”聶丹朝遊淼低聲道,“他不甘心現在的境遇,總想扳平一局。”

“有計劃過謀反嗎。”遊淼小聲問道。

“不清楚。”聶丹極低聲道,“他太多疑了,而且非常小心,每次他前來,我都刻意避開,以免被發現了端倪。”

遊淼道:“像這樣的偷聽,先前大哥你刺探過幾次?”

“這隻是第二次。”聶丹在遊淼耳邊道,“賀沫帖兒非常小心,從前我們沒有打過照麵,但我在東域府裡充當雜役,來來去去,他可能已有感覺。”

遊淼低聲道:“你選了一個隱蔽自己的最好地方,達列柯的手下都是犬戎勇士,就算是一個護院的引起了賀沫帖兒的注意,他也隻會以為你是達列柯手下深藏不露的高手。”

遊淼端詳聶丹,見他須發與眉毛都略微染過,聶丹的瞳孔色澤本來就偏淡,假扮成犬戎人,應當能瞞得住賀沫帖兒。

正想時,外麵火光晃動,賀沫帖兒來了。

遊淼朝下看了一眼,便被聶丹拉到陰影後,賀沫帖兒並未發現他們躲在房梁高處,隻是笑著朝錫克蘭說了幾句韃靼話。錫克蘭對賀沫帖兒並不像對遊淼般客氣,大大咧咧地招呼他坐下,喝酒,聊天。

兩人說的都是韃靼話,遊淼一句也聽不懂,聶丹與對麵的李治烽卻聽得神色凝重,眉頭深鎖。遊淼隻得觀察下麵主客二人神態,他意外地發現:賀沫帖兒老了。

這是數年前逃出大安以來,遊淼首次見到這名橫掃北方的戰神,賀沫帖兒已不複當年白石堡內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或許是因為敗仗對他的打擊,或許是因為韃靼境內的際遇,賀沫帖兒竟帶著點頹態。

遊淼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賀沫帖兒注定要輸。這名大將與聶丹已成為南

北雙雄,被傳頌為屹立不倒的神話。然而較之聶丹那不屈不撓的精神,賀沫帖兒看上去已經累了。

說了幾句,賀沫帖兒在下麵追問起來,語氣焦急而煩躁,錫克蘭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最後賀沫帖兒無奈,隻得又問了一句,這次遊淼聽出了三個字——是在說達列柯。

錫克蘭大剌剌地擺手,笑著拍拍自己胸脯,料想是賀沫帖兒在詢問達列柯承諾的事,而錫克蘭的回答則是,包在他身上。最終賀沫帖兒隻得起身,放下一封信,告辭。

這一次的談話沒有多久,聶丹抬眼看對麵李治烽,指指外麵,李治烽輕輕擺手,示意再等一會兒。

錫克蘭喝得醉醺醺的,打開那封信,刮掉火漆,看了一眼便收進懷裡。

遊淼莫名其妙,看看兩人,聶丹始終盯著錫克蘭,又過許久,錫克蘭已爛醉如泥,侍衛們過來收拾,熄滅了燈火,三人才悄然離去。

一回到客棧,聶丹馬上解下蒙麵巾,朝李治烽道:“剛剛我與你追出去聯手,應當可以擊斃他。”

“不妥。”李治烽道,“子謙還在這裡,萬一殺不了賀沫帖兒,驚動城中守衛,整個商隊都要遭殃。”

“等等。”遊淼道,“先把他們說的話翻譯一下,我分析一下情況。”

聶丹在房內來回走了幾步,沉吟許久,才開始轉述他們偷聽到的內容,遊淼立即就震驚了。

原來賀沫帖兒早與達列柯計劃好,儘快下手收拾巴圖小王子,而動手的時間,竟是比冬獵節還要提前,就在幾天後,趁著巴圖小王子出外的機會下手。達列柯本答應了賀沫帖兒,派出麾下勇士,親自出手收拾,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在十天前離開了大安城。

賀沫帖兒今天來便是與錫克蘭敲定此事,並十分憤怒達列柯失信的行為。

錫克蘭則告知賀沫帖兒,達列柯一切都已吩咐好,他在不在場,並無區彆。賀沫帖兒見錫克蘭對這等大事竟是不怎麼上心,反複提醒後一怒而去。

“我哥哥想脫身。”李治烽道,“他籍口族中有事務處理,其實是抽身之計,這樣一來就算賀沫帖兒失敗了,他也不會擔上任何乾係。”

“唔。”聶丹道,“賀沫帖兒還留下了一封信,

擊破點就在這封信上,隻要把信拿到手,再殺了賀沫帖兒,就能成事。要麼今天晚上咱們就冒一次險……”

“不。”遊淼果斷道,“大哥,你想去把信偷出來?”

聶丹道:“是的,偷出賀沫帖兒與達列柯的通信,再設法轉交給巴圖。”

“萬一信上沒有提到謀反的內情呢?”遊淼問道,“姑且不論你和李治烽聯手能不能殺掉賀沫帖兒,如果你們殺了他,又沒有他謀反的證據,結果到頭來還是一樣。”

聶丹考慮良久,似也在擔心。

李治烽又道:“我還有一個疑問,他們要在巴圖前去看冬獵節場地的時候下手,但巴圖有自己的親衛隊,賀沫帖兒又不能出城,犬戎人都在大安,要怎麼采取行動?”

“不知道。”聶丹道,“根據我的消息,犬戎人在北邊的白狼山沒有埋伏,那裡連獵戶都沒有。”

“巴圖如果去獵場。”遊淼道,“說不定會帶上我,或者我明天就用送東西的理由進西陵宮一趟,就說我待在大安無聊,想出去走走。”

聶丹仍在沉思,末了道:“四弟,你覺得讓賀沫帖兒得手好,還是讓他失敗好?”

遊淼不說話了,考慮良久,開口道:“兩個結果都行,但我覺得第二個優於第一個。”

“假設咱們不管不問,讓賀沫帖兒借犬戎人之手行刺,並成功。韃靼就會遭遇新的變動,格根親王會上位,重新啟用賀沫帖兒。”遊淼如是說。

聶丹:“在這個王位的爭奪戰中,韃靼也會亂上一陣子。巴圖一死,寶音失勢,她的娘家鮮卑,勢必會與韃靼決裂,如此五胡與韃靼不穩定的聯盟自然土崩瓦解。”

“但賀沫帖兒終究能擺平這些。而且,他在謀反之後,必然會加強防備,以免巴圖的勢力反撲報複,到時候要再行刺會非常難。”遊淼道,“除非南朝馬上出兵北伐,而且……也難說得很。”

“第二個結果呢?”遊淼又說,“保護巴圖,先讓他遭遇險些被刺殺的險境,再偷出那封信,由我交給寶音太後,這樣一來,賀沫帖兒的罪名落實。”

“落實了以後有什麼用?”聶丹問道,“寶音王後早就知道賀沫帖兒在算計她們母子,這麼多年沒有下手除去

他,正是因為忌憚他背後的勢力,以及軍隊。”

“這是一個削弱的過程。”遊淼解釋道,“先削賀沫帖兒的兵權,再架空他,現在賀沫帖兒謀反的證據確鑿,寶音與巴圖一定會恐慌。冬獵節上,我們可以設法,讓寶音王後賜賀沫帖兒一杯酒,再在酒裡下毒。”

“四弟,彆忘了,你是漢人。”聶丹搖頭道,“由你出麵,隻怕很難說服寶音與巴圖。她們對漢人有提防。”

“你忘了李治烽。”遊淼道。

李治烽笑了笑,想了一會兒,答道:“可以,我會用沙那多的身份,護送巴圖回來。到時候讓巴圖小王子幫我保密這個身份,這樣一來,犬戎人就不再有威脅性。”

遊淼看著聶丹,聶丹沉默許久,最終下定了決心。

“那就按你們的計劃來。”聶丹答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免得錫克蘭找不到人起疑。我會順便把信設法偷出來看看內容。”

遊淼點頭,聶丹又說:“有事我會過來找你們。”

聶丹閃身到窗外,消失。遊淼與李治烽對視一眼,遊淼如釋重負,與李治烽對視一眼。

“細節的部分還有許多函待敲定。”遊淼說,“先來計劃一下,要怎麼推行,讓賀沫帖兒一步一步走到咱們的陷阱裡……”

遊淼搬了張椅子,與李治烽寫寫畫畫,聊了一整夜,天明時分,又朝林科詢問了白狼山的地形,以及要了一張草圖。

清晨時,遊淼準備了東西,正要出門去西陵宮,卻有侍衛前來通報,請遊淼去見巴圖汗一麵。

遊淼心道巴圖也真夠意思的,看來是把他當做朋友了,還沒去見他,便主動邀約自己這個玩伴。這次去他帶了一把南朝的古董青銅匕首,是百年前在藍關下出土的神兵,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果然巴圖一見之下便愛不釋手。

“你說,古代的人鍛冶,怎麼做得這麼好?”巴圖朝遊淼問道。

巴圖也是成天在宮裡悶出個鳥來,侍衛對他恭敬有加,卻誰也不會與他開玩笑,更彆提遊淼這種隨意說話的朋友了。

“這個是古匈奴人鑄造出來的。”遊淼笑道,“還是陛下母舅家的成就。”

“嗯。”巴圖知道自己祖先的一些事跡,看到匕首上刻

的古匈奴文字。更是開心,朝遊淼道,“先祖被柔然人統治的時候,有一個名字……”

“鍛奴。”遊淼接口道。

巴圖笑而不語,遊淼也讀過外族的一些曆史,知道匈奴人在被柔然人統治的時期過得非常淒慘,柔然人踐踏他們的村莊,逼迫他們打鐵,拉走女人去享樂,帶走他們鍛冶出來的兵器與鐵箭……想必寶音太後也時常拿匈奴的曆史來教育兒子。

“這把匕首我會好好珍藏。用來提醒自己,勵精圖治,當一個好的可汗。”巴圖說,“謝謝你的心意。”

遊淼一笑道:“您喜歡就好。”

巴圖道:“明天我會帶領兒郎們到白狼山的溫泉去看看,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走走?”

遊淼驚喜道:“好啊!陛下能讓方某隨行,榮幸之至!”

巴圖道:“天亮的時候,我就在城外等你,不見不散!”

遊淼忙點頭,正在此時,寶音太後又派人來宣,聽聞遊淼正與巴圖在一處,便把遊淼也叫了過去。今天寶音太後的精神好了些,說了幾句話,便讓巴圖與遊淼喝酥油茶。

遊淼一夜沒睡,強撐著一上午,王宮裡熏香繚繞,令他昏昏欲睡,巴圖見狀便讓遊淼退了出來,又囑咐他養好精神,明天會帶他順便去狩獵。

當天遊淼回去以後蒙頭就睡,迷糊中感覺李治烽在身邊,便抱著他不放。也不知睡了多久,天黑時分,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脫得全|裸,而李治烽強壯的身材猶如一匹充滿了力量感的駿馬。

遊淼忍不住在被子裡伸手去摸李治烽的胸肌、腹肌,李治烽也醒了,問:“媳婦餓不餓。”

“餓了。”遊淼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