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2812 字 3個月前

李治烽轉過身,與他耳鬢廝磨,在他耳邊道:“哪裡餓?”

******河蟹******

忽然間窗外呼啦一聲,聶丹來了。

遊淼:“……”

李治烽:“……”

聶丹:“……”

李治烽忙拉起被子,裹著遊淼,聶丹尷尬道:“我出去一會兒。”

“不……不用了。”遊淼忙道,“大哥坐吧。”

李治烽笑了起來,赤條條地起身,拿衣服穿上,點起燈,遊淼坐在被窩裡,露出一條腿。

聶丹哭笑不得,看著二人。

“你倆就打算這麼過了?”聶丹問道

李治烽:“當然。”

遊淼:“婚都成了,還能咋的。”

聶丹:“胡鬨,孩子也不要了?”

李治烽看看遊淼,又看聶丹,說:“到時候收養孤兒罷,學學你。”

遊淼笑著說:“我們就這麼過了,以後有孤苦無依的孩子,就都帶回家養著,連年戰火,百姓不得安寧,這不是為了天下的孩子不變孤兒,才跑北疆來麼。”

聶丹唏噓道:“是,大哥總是覺得,沒認錯你們兩個義弟。什麼都敢,敢想,敢說,也敢做,大哥自愧不如。”

“大哥你在北方一潛伏就是三年。”遊淼笑笑,說,“放著江南的高官厚祿不要,跑到鮮卑的村莊裡去,隻為報幾年前的恩情,這才是我們該學的。”

聶丹沉默許久,李治烽便在一旁坐下,遊淼依舊裹著被子,靠在床邊,兩人都看著聶丹,片刻後,聶丹無奈開口道:“在北方待得越久,大哥就越覺得迷茫,不管南邊北邊,我族外族,都是百姓。既有賀沫帖兒這等人,也有烏英這樣的母親,重央這樣的孩子。”

“重央常常問我。”聶丹緩緩道,“爹,胡人和漢人,為什麼要打仗,大家為什麼要死,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嗎。我說有,他又問我,大家都是人,為什麼要殺來殺去,我說……不知道。”

“這些年裡我常常在問自己,有沒有一個辦法,讓胡人和漢人永遠不打仗?”聶丹自嘲地笑了笑,“大哥知道,這話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多少人,多少年這麼過來,我朝,前朝曆任帝君窮其一生想解決的邊境之患,以我的能力,又怎麼可能辦到?”

遊淼與李治烽安靜地聽著,遊淼感覺,每一次與聶丹在一起,他總會說許多自己沒有想到的東西。

“後來。”聶丹道,“我帶著重央朝北邊走的時候,碰上一位來中土弘揚佛道的大師。他告訴我,當你遇見快樂之時,須謹記這快樂不是永恒的;當你遇見痛苦之時,也須得謹記,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漢族、韃靼、犬戎。殺來殺去,誰當皇帝,誰主江山,在千百年之後,都是過眼雲煙。我們不因南人與北人的仇恨而戰,而是要為了平息這場戰爭而戰。”聶丹說完後,抬眼看著

遊淼的雙眼。

“對。”遊淼明白了聶丹最終來到大安,潛伏的原因。

“南人不可能把北人趕儘殺絕。”聶丹說,“難道能屠了他們全族?這麼多死亡,又有什麼意義?我兒子重央的父親是韃靼人,母親是鮮卑人,三弟是犬戎人……生來就背負仇恨的話,勢必在未來的日子裡,舉步維艱。”

遊淼道:“這些話……大哥,我想你可能要回去,與三哥說。”

聶丹點了點頭,答道:“不過是一點感慨,到了那時候,我會親自和他談,收複咱們漢人的江山之後,如何與外族界定新的規矩,朝堂上,還有一場新的硬仗要去周旋。”

遊淼到此刻方漸漸地發現,三年的曆練,確實令聶丹與從前不一樣了,他不再為南朝而戰,而是為整個天下而戰。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各族,他們肩負著更多的責任。

他終於放下了河山破碎,故國不再的仇恨。

“明天錫克蘭會派遣四名手下出城。”聶丹朝遊淼道,“我會尾隨盯緊他們,你們要小心保護巴圖。到時候……”聶丹從懷中掏出兩枚小巧的鐵管子,分發遊淼與李治烽,說,“點燃這個,我們互相照應。”

遊淼點頭,聶丹再沒有吩咐,便從窗口出去,飛簷走壁地離開,遊淼根據聶丹所言,推測出明天的刺客隻有四個人。四個人,要在重重衛隊的保護下刺殺巴圖,想必這些人的身手將會非常難纏,預計到時候將會有一場惡戰。

但有李治烽與聶丹在,南朝兩大高手,若連這樣都無法保護巴圖,想必也不用再費勁了,大家收拾東西回家種田吧。

翌日清晨,遊淼帶著李治烽到了城外,睡眼惺忪的,見巴圖已經在馬上等著。

“方勝,你怎麼每天都很困?”巴圖笑著問道。

遊淼連著兩天晚上沒睡好,又不能說,隻能道:“初來乍到,不太習慣。”

巴圖說:“母後說,不能懶惰,要鍛煉身體。”

遊淼嘿嘿笑道:“陛下說得是。”

遊淼一翻身上馬,巴圖又有點驚訝,看著遊淼,說:“你會騎馬?還想找人帶你。”

遊淼心底咯噔一響,暗道真是陰溝裡翻船,居然在騎馬上露餡了,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道:“在南邊的

時候我很喜歡騎馬,家裡有個山莊。”

巴圖會意點頭,說:“旅途很長,累了就說,走!”

巴圖喊了句韃靼話,於是兩百匹馬猶如離弦之箭,衝向了茫茫的苔原。

這幾日天氣回暖,冰雪漸漸消融,大安從前有名喚作“塞外江南”,地形,環境得天獨厚。被白狼山、烏山與馬鞍山環繞,寒流到了此處以後改為兩股,順著藍關與秦嶺南下。

隻要不遭遇太大的風雪,冬季大安附近總是保持著將雪未雪,將融未融的好氣候,此刻朝日初升,一輪陽光金芒萬丈,映著化雪後的茫茫苔原,的確令人心曠神怡。

從大安到東南麵的白狼山足足有四百裡路,遊淼多年沒有參與急行軍,漸漸地開始顛簸得受不了,隻好讓李治烽騎馬帶著。饒是如此,也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抵達白狼山下。

當夜眾侍衛紮起營帳,預備翌日進山,可汗出巡,帶了足有兩百衛士,在山腳紮營時,衛士們碰杯飲酒,大塊烤肉,忙得不亦樂乎。

遊淼笑著給巴圖演示了一番烤肉,他用一個手搖的磨粉器把綠茶茶葉碾成極細的粉末,就像胡椒一般,再洋洋灑灑地撒在烤肉上,不片刻茶香四溢,巴圖大為吃驚。

“這是你們南人的做法嗎?”巴圖問道。

“沒有。”遊淼解釋道,“我自己想出來的。”

遊淼待在山莊裡沒事做的時候,就喜歡按著《墨經》的上的圖,做一些微縮的小機關,新奇小玩意層出不窮。這個磨粉器可以隨身帶著,磨米、麵、麥,胡椒花椒甚至茶葉。數百年前中原人喜歡將茶搗成粉,伴著奶、糖與鹽一起吃,遊淼偶爾也會嘗嘗這種複古的喝茶方式,並加以改良。

“不錯不錯。”巴圖對遊淼佩服得五體投地,遊淼又把手搖的磨粉器送了給巴圖,巴圖漸漸地已經把遊淼當做好朋友了,晚上還要求與他一起睡,昨夜事情辦了一半便被聶丹打斷,遊淼本想今夜繼續,奈何巴圖拉著他不放,便隻好進了王帳。

當夜,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狼嗥,巴圖躺著與遊淼說個沒完,遊淼連著兩天沒睡好,已經困得不行了,奈何巴圖沒半點倦意,隻得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南邊的人怎麼

說我?”巴圖說著說著,忍不住問起遊淼,南人對他的評價。

遊淼迷迷糊糊,心道自己在南邊的時候跟趙超把酒夜話,到了北邊,又與韃靼可汗睡一張鋪,人生也真是無奇不有。

“應該……”遊淼想了想,在睡夢裡說,“說得很少,說賀沫帖兒將軍……倒是很多……”

“哦?”巴圖問道,“說他什麼?”

遊淼實在撐不下去了,打起了齁。

一夜過去,狼嗥聲此起彼伏,反而像是在催眠一般,遊淼隻記得天很快就亮了。睡得他全身酸疼,揉了揉眼,發現自己的腳架在巴圖胸口上,巴圖還在打呼嚕。

遊淼嚇了一跳,忙把腳縮回來,巴圖也醒了,揉著眼睛起床,外麵便有人進來伺候,李治烽給遊淼梳頭,侍衛們給巴圖編辮子。

巴圖笑道:“你還沒回答我呢,方勝兒。”

巴圖用韃靼語稱呼遊淼的名字,多少帶了點族中少年郎互相揶揄的口氣,他用不流利的漢話翻譯過來,便加了個“兒”字。令遊淼想到那句“疊作同心方勝兒”,不由得莞爾。

“回答什麼?”遊淼好奇問。

“賀沫帖兒……”巴圖笑吟吟提醒道。

遊淼馬上出了一身冷汗,自忖昨夜不知道太困了說了不該說的話沒有,忙朝巴圖使眼色,巴圖稍一想就會意,了然於心,但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遊淼心底惴惴,不敢再多說,侍衛送了食物進來,巴圖便道:“去外麵吃罷。”

於是眾人又捧著食物到帳外去。

巴圖一言不發,若有所思,早飯吃完後,眾人便收拾東西,上路進山。一路上巴圖與遊淼若即若離,李治烽帶著詢問的眼色看了遊淼一眼,遊淼示意他安心,催馬趕上去,忐忑道:“陛下。”

巴圖看了眼遊淼,又恢複了笑容,說:“你叫我巴圖末就行。”

遊淼聽到這話,頗有點受寵若驚,然而轉念一想,巴圖應當是從小孤獨長大,被母親管得甚嚴,身邊也沒幾個朋友。若是他當年還在當紈絝時,要認識一個會玩會鬨會吃喝的朋友,多半也會很喜歡。

但巴圖為什麼沒有韃靼的同齡朋友,這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信號。遊淼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寶音太後是親南親漢的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