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1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708 字 3個月前

趙超要親征,朝中之事異常複雜,不是說帝王走了就行了的,所有事情要交接,宮廷要維|穩,就禦林軍是否隨行一事,朝中便展開了劇烈的爭論,遊淼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腦子裡幾乎全被擠滿了。

當天遊淼帶著兩名給事中進宮,捧著上百封奏折,於趙超麵前一一安排,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想到了,最後卡在禦林軍的安排上。

“你必須帶親衛隊。”遊淼道,“禦林軍訓練有素,隻有唐暉大哥守護,我才放心讓你出征。”

趙超道:“禦林軍一去,京城就剩下八千揚州軍鎮守,你是放心了,我怎麼放得下心?”

遊淼道:“有我和平奚鎮著,揚州決計不會有問題。”

平奚出身將門,祖上三代都是天啟老將,雖已故世,但平奚所娶,也是將領世家之女,遊淼有把握與他配合。

“不行!”趙超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這件事,脫口而出道,“萬一……”

話說到一半,遊淼與趙超同時色變,遊淼馬上使眼色,趙超才意識到險些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平奚道:“若是如此,就請唐將軍鎮守茂城。陛下帶副將柳將軍北上,禦林軍分出萬二,此地留守八千,外加八千揚州軍。當可確保無礙。”

唐暉抱拳,一點頭道:“末將也是如此作想。”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最後遊淼隻得讓步,點頭道:“那麼,就這樣罷。”

趙超嗯了聲,長籲一口氣,倚在椅上。

眾臣識趣躬身告退,遊淼站在書房內沒有走,這幾乎已成了必須的,趙超還有話要說。

待得人都走完了,李延最後一個帶上書房門。書房裡趙超表情憔悴,勉強笑了笑,說:“老幺。”

遊淼抬眼看趙超,趙超說:“這麼多年來,我總是怕被你料對,你也沒有一次不料對,就不能陪我錯一次?”

遊淼苦笑,趙超又說,“方才你堅持唐暉隨我親征的時候,我心裡都在打鼓。”

先前黃河南北岸,是否乘勝追擊的決策鬨得紛紛揚揚,最後聶丹渡河,勝了,也死了,但遊淼知道這無法預計,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一切都是無法抗拒的。

“你怕我回不來了麼?”趙超又問。

遊淼倏然又紅了眼眶,看著趙超,眼中噙著淚,點頭哽咽道:“是。”

趙超笑笑道:“我不能再躲在大哥的身後了。再沒有人來保護我們,我必須出戰。”

“我知道。”遊淼抽了抽鼻子,那一刻,他隻覺自己有太多話想對趙超說,然而千言萬語,卻又無從出口。他想說自己真的很擔心,趙超老了,已不複當年意氣風發,彼此揮斥天下的錦衣少年時,歲月在彼此的身上與靈魂裡刻下了太多的痕跡,他的精神不穩,且抱著孤注一擲的想法出征,這非常危險。

但就像趙超自己說的那樣,他們被聶丹保護了這些年,總會麵臨上自己走出來,去決戰敵人的那一天。

“出征後,一定要謹慎判斷形勢。”遊淼道,“不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知道了。”趙超點頭道,“三哥一定會平安歸來。”

遊淼笑了笑,趙超又道:“但事有萬一,你也得答應我,皇後和你未出世的小外甥……”

遊淼低聲道:“既然已打定主意會歸來,便不必再提這事。”

說著遊淼帶著微笑,走上禦案前,抱了抱趙超,繼而躬身,告退。

三天後,趙超率領一萬二千名禦林軍,離開茂城北上,前往接管聶丹舊部。

巴圖已退守大安,達列柯遊走塞外,一擊脫離,不知所蹤。

李治烽在接獲朝廷命令後,便拔營啟程,大軍北上,逼近延邊,按原計劃圍城。

風雲際會,南北兩朝最大的一場會戰即將展開,遊淼知道趙超的突進,相當於是押上了南朝的最後一點家底,韃靼隻剩不到五萬騎兵,又是新敗後士氣低落,號稱戰無不勝的草原鐵騎已成強弩之末。

也正因為這樣,北方胡族即將被迫麵對入關以來最嚴峻的局勢,而不得不再度聯合,還有在旁窺視的高麗。多線作戰勢在必行,唯願趙超這一次,能一雪前恥。

遊淼一碗誓師酒送行了趙超,而禦駕親征期間,朝廷由謝徽坐掌,六部,政事堂與翰林院共同決策。所有政事與軍情,需由政事堂與兵部裁決。

一連數日,前線消息源源不絕傳來,趙超與李治烽在藍關北峽穀順利會師,趙超一整十萬

兵馬,率軍圍住了延邊城。李治烽則率領三萬騎兵脫離大部隊,遊走於塞東,急行軍離去。

每一天裡遊淼都過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五月,六月、七月過去,足足三個月,延邊胡族多次邀戰,都無功而返。趙超確實沉得住氣,除卻幾場小規模的遭遇戰外,便不與延邊軍隊正麵交戰。

遊淼發出過兩封軍情分析,無一例外都是:“審度情勢,萬萬不可貿然開戰。”

南朝有充足的糧草,遊淼下定決心,要把整個延邊城拖垮,大軍將延邊圍得一隻鳥也飛不進去,遊淼深知延邊的位置是塞外貿易城市之首,物資流通來去,但城內屯糧決計不多。

不到三個月時間,延邊就將被徹底耗空。到時大安若派兵來援,將被李治烽從旁截擊。

趙超與李治烽的家書都是三天一封,這天遊淼拿到了家書,便趕往宮內。

喬蓉懷孕已有數月,小腹隆起,坐著聽遊淼讀家書。遊淼先是打開李治烽的信,眉頭微微擰起。

“……七月初三我方在白狼河截獲延邊送信斥候……”

“……延邊受圍困三月,城內已……”遊淼看了喬蓉一眼,沒有讀出李治烽信中說的“城內已有人吃人之景”,而是改口為:“城內已軍心不穩。”

“……達列柯與犬戎部隊仍未現身。”遊淼道,“三弟以斥候隊在東北處巡邏。北方氣候易變,三弟略有水土不服……”

喬蓉溫柔道:“陛下的信寫了什麼?”

遊淼打開趙超的信,照著讀道:“吾妻蓉兒,小舅親啟。白狼河下遊一戰我軍折損三百三十二人,囑平奚善加撫恤,吾兒如何?蓉兒須得安心養胎,塞北七月一次暴雨,偶染風寒,已以北方藥參調理,大致恢複,不需擔憂……”

趙超的書信上大多報喜不報憂,遊淼讀完,放到一旁,眉目間仍帶著憂慮之色,喬蓉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處?”

遊淼搖頭,他向來與喬蓉無話不談,前線有軍情也不瞞著她,深知無論大小事,都不能瞞,否則一旦瞞久了,一朝被捅破,反而難以自圓其說。

“快到八月份了。”遊淼解釋道,“最初預計的是,延邊七月可拿下,一旦入冬,整個塞北就是韃靼與犬戎的天下

。”

喬蓉明白了,點頭道:“南方的將士們不耐寒。”

“是。”遊淼道,“戰馬、軍隊的戰力都會受到壓製。”

“如果十月份還不能取勝,要怎麼辦?”喬蓉問道。

“那就隻好讓他們在入冬前退回黃河南岸。”遊淼如是說,“來年再戰了。”

“來年再戰”四字說得輕巧,但其中難處,隻有遊淼自己知道,南朝傾全國之力,折損一員戰神級的大將,才將前線推到藍關,一旦退回中原,其中損失已不是物資能衡量的了。這一次若不攻陷大安,隻怕江南再也沒有能力去支持一場大戰。

趙超的心急雖然從未說出口,遊淼卻不能再清楚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寫信讓他一定要理智判斷。

喬蓉道:“將士們的冬衣預備了沒有。”

遊淼道:“都預備了。”

喬蓉:“明天我會去戶部一趟……”

遊淼苦著臉道:“姐喂,你就彆折騰了,有孕在身,現在滿朝大臣都盯著你的肚子呢。”

喬蓉道:“我總得給你三哥把戰袍預備好罷。李治烽的呢?”

遊淼一想也是,李治烽走時,隻帶了一身黑鎧,冬季北方酷寒,還有一套在山莊裡。北方的冬衣得及早準備,不管到時候怎麼作戰……

遊淼離宮出來,便吩咐小廝回去山莊預備,待得幾日後,送冬衣上前線時他親自回山莊收拾。

數天後,搖光帶來一封信,是李治烽的。

這是李治烽避開軍隊傳信係統,而讓人秘密送到山莊裡,搖光得到後便馬上趕往茂城,遊淼每月會收到一封這樣的信,都是關於犬戎與北方的形勢問題。

然而這一次拆開信後,裡麵卻隻有寥寥幾行字。

“陛下風寒抱恙,情況不好,須得早作準備。”

遊淼心中一驚,當即煩亂難言,與此同時,軍隊的信使也回了茂城,在朝廷上朝一眾大臣通報了北方的情況。

“陛下生病了?”謝徽道。

那信使道:“十天前陛下親自率軍進入白狼河下遊,恰逢天降暴雨,急行軍一天一夜,淋雨後高燒不退,回來就在軍帳內說起了胡話。抱病寫完家信後,病情有所好轉,但體質十分虛弱。李將軍擔心陛下身體,恐怕入秋後不能再帶兵,是

以瞞著陛下,請示朝中各位大人意見。”

遊淼什麼都算到了,竟是算不到這一環,趙超雖說當年也常跟著軍隊,但如今已不再是能隨意糟蹋身體的年紀了,十年前高麗之戰落下了病根,又輾轉經曆兩次北方動亂,登基後居住於深宮中,勞心竭力處理政事,如今一旦病發,後果不堪設想。

所有人都看著遊淼,等待他的意見。

“陛下自己怎麼說?”遊淼問那信使。

信使道:“陛下堅持留在前線。”

遊淼道:“那就讓他留在前線罷。派一名大夫,加急上路,去給他診斷。”

“參知大人。”李延開口道,“陛下身體為重,我看如今局勢,還是要撤回黃河南岸,以保萬全。”

“行軍勞頓。”遊淼道,“已經生病了,不宜再長途跋涉。讓李治烽回去分擔軍務,先觀察一段時日再作決策罷。”

平奚道:“陛下當年也是帶過兵的,知道如何取舍,不妨就相信他。”

遊淼點頭道:“此事切不可讓皇後知道。”

眾臣都帶著慮色,紛紛散去。

遊淼回到政事堂內,正要提筆給李治烽覆信,山莊裡又來了人,卻是程光武。

“少爺。”程光武道,“前線來了個人,請您回山莊一趟,有口諭要交代。”

遊淼詫道:“這才一天,又來了人?”

問歸問,遊淼馬上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忙朝唐博告假,上馬趕路,回山莊去。

“是什麼人?”遊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