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疏剛睜開眼,就對上一團烏漆墨黑,這樣的經曆絕無僅有,秦疏整個人都往後移了十公分。
似乎是被他的動作嚇到,那團東西身影一閃,三兩下就跳出了門外。
秦疏這才反應過來那是昨天撿來的警長。
等等,警長不是骨折了嗎?身影怎會如此矯健。
秦疏整個人立馬精神了,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秦疏站在客廳裡,目光在客廳陽台間掃過,沒有。他又找了幾個可能藏身的地方,也沒有。
“警長,出來。”秦疏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繼續道,“你最好識相點,自己乖乖地走出來,否則,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小黑貓當然不可能出來,它努力蜷縮起小身體,將自己在狹小的空間裡擠成一團,誓死捍衛自己的自由,絕不在人類的威脅下屈服。
秦疏又等了幾秒,之後,他讓身體處於一種類似冥想的放鬆狀態——吸氣。
耳廓細小的絨毛,塵埃的運動軌跡,皮膚表麵感受到的氣流變化,都化作了嗅覺的一部分,然後,秦疏動了。
小黑貓聽到人類沉重的腳步聲逼近,忍不住瑟瑟發抖,它難道又要落到那個可怕人類的手裡了嗎?
腳步聲停,小黑貓緩緩抬頭。
秦疏看著那雙在暗影裡綠幽幽的眼睛,扯開唇角:“找到你了哦。”
小黑貓看著人類漸漸逼近的手掌,伏低身體,嘶哈出聲,全身的毛發蓬起,連尾巴毛都不放過,努力讓自己的身體看起來更加的強壯龐大,氣勢驚人。
然後,它就被兩根手指拈起了命運的後頸,原本的蓄勢待發瞬間萎了。
秦疏將它從馬桶水箱後麵的夾縫中拎了出來,在眼前晃了晃,小貓兩隻前爪抗拒地前伸,如果不是腿短,秦疏毫不懷疑這小家夥會往他臉上招呼兩下。貓科動物,最擅長的就是扇巴掌了。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逗貓,反而屈指在貓咪的左前腿上彈了一下,膝跳反射迅速。
秦疏有些苦惱地皺眉,這樣的恢複速度,未免也太逆天了些。不過,絡康寧不僅僅隻作用於神經呢,這還真是意外之喜。
“昨天給你包紮得好好的,怎麼全拆了呢?你這也太不珍惜醫生的勞動成果了。既然這樣,那就先洗個澡吧。”秦疏愉快地替黑貓警長做了決定。
此時,小黑貓還不知道自己要麵臨什麼。
秦疏將它放在浴室牆角,叮囑一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來。”
小黑貓不動聲色地監視著人類,等到人影消失,便開始匍匐前進,就在它即將成功的時候,就聽一道聲音說:“我不是提醒過你了嗎?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
黑貓悔不當初,它應該在一開始就迅速逃竄的。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它再次被提著命運的後頸,丟回到浴室的角落。
秦疏拆開針包,手下一抖,一道銀光閃過。
小黑貓看著銳利的尖鋒,
察覺到危險,努力想要將自己擠進牆壁裡。
秦疏看看小貓,又看看毫針,語氣輕柔:“彆怕,就是看著嚇人,不疼的,這都是為了你好。”
小黑貓聽不懂人話,它隻知道,自己被紮了,緊接著四肢就使不上力氣了。
秦疏笑容溫和,他這手藝可是經過成百上千隻流浪貓認證過的,絕對的千錘百煉。
每年五月,L醫科大都會啟動一項公益活動,為期一個月。這項活動專為校園裡的流浪貓開展。每次活動之後,校園裡的貴族貓貓就會增加一大批新成員,它們再不會因為春天的來臨而躁動不安。
秦疏作為行動小隊的一員,多年奮鬥於公益一線,對於貓貓的習性知之甚詳,為了保護警長的傷腿,也為了不讓自己被對方鋒利的爪子傷到,采取些保護措施也無可厚非。
秦疏痛痛快快地給貓洗了個澡,小黑貓全程十分配合,全程如同一隻死貓。
秦疏看著過水的小黑貓,覺得它愈發像隻大黑耗子了:“這也太瘦了。不過沒關係,到了我這,你就會走上貓生巔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疏知道貓咪都怕很大的聲音,就沒有給它用風筒,將它身上擦了七八成乾後,找出電暖器,又在它旁邊鋪上軟墊,將小黑貓放在上麵,“剩下的你自己舔吧。”
小貓看著撒手離開的人類,在軟墊上又躺了一會兒,腿腳漸漸恢複了力氣。
它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暗戳戳地觀察著人類,發現對方隻是自顧自地忙碌著,漸漸也放鬆了警惕,開始清理濕漉漉的皮毛。
秦疏將稀釋後的藥液進行了二次稀釋,按照比例的不同,裝進了不同的針筒裡,最後一股腦地裝進塑料袋。
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就關掉電暖器,對著已經昏昏欲睡的小黑貓道:“警長,我要去尋找更多的樣本,今天你負責看家,懂了嗎?”
小黑貓不懂,它看著對方手上提著的袋子,那裡還有銀光閃現,幼小的心靈中隻有一個想法,人類好可怕。
*
秦疏自打兌換了絡康寧後,恨不能馬上就給妻子使用,隻要想象對方再次站起來時的神情,他就十分期待。
可實際上,他用了比預想中更長的時間做準備。因為他不隻要嚴格地控製藥效,還要準備好藥品的來源,哪怕隻是最粗糙的製備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有的藥材要用流浸膏稀釋,有的要收集滲濾液並按照一定的百分比進行濃縮,還有的藥材需要炮製後進行取液。這些藥方上列的都非常詳細,但是其中有兩味藥材需要其他的藥材進行替代,“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最終的效果也就變得不可估測。
選擇替代品需要時間,替代品的使用也需要秦疏自己去摸索,其他藥材的效果和藥方上肯定也會有區彆,所有這些工作都需要秦疏一個人來完成。
而且,他還要工作,他還要和對象培養感情。秦疏之前讀研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累過。
秦疏夜以繼日地忙碌著,晚上和妻子打電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
的。
霍川聽著聽筒裡變得平穩規律的呼吸聲,冷厲的眉眼間帶上了愁緒。他知道秦疏最近這麼忙,全都是為了他。
他幾次想說,彆白費力氣了,治不好的。卻一次也沒有說出口。
其實,他心裡未嘗沒有抱著一絲微弱的期望:萬一呢?萬一,秦疏爺爺手劄中的方法,真的能治好他的腿呢?
他是多麼多麼想要再次站起來啊。
霍川看著書架上一排排的醫學雜誌,在他還是一個四肢健康的人時,他從來不知道,不能走路對一個人的影響竟然會這麼大。
活到七老八十成為奢望,彆說七老八十,活到六十歲都是僥天之幸。他看了太多太多的案例,他曾經的病友,那是一個大學老師,對方在去年跳樓了,因為他受不了每天掛著尿袋生活,受不了連正常呼吸都變得艱難。
強大如霍川也會恐懼,他擔心自己有一天也要像那樣沒有尊嚴地生活。或者說,如果他一直坐著輪椅,如果他的肌肉不可抗地萎縮,那樣的未來是可以預見的。
他現在還不到三十歲,正是生命的巔峰,等到他三十五歲時呢?四十歲呢?他有足夠的財力,卻買不來健康。
霍川聽著耳邊的呼吸聲,他真的不應該招惹秦疏的,可是,對方那麼好,好到他下地獄也想拖著對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