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步便是做“炮仗”，提前型醒好的麵餅豎著切成細條，在一旁地上另支的一口鍋裡燒上水，水沸騰，秦芳芷手繞著麵條一轉，將長麵揪成一小段一小段長短如同兒時玩的扔炮大小的麵段，丟進鍋裡煮熟。
她的手熟練地一揪一掐，一段段炮仗一樣的麵條如高台跳水一般前赴後繼地掉入咕嘟咕嘟沸騰著的鍋中，濺起點點在晨曦下還能折射出彩虹的水花。
正宗的炮仗麵講究把“炮仗”們先煮再炒，等麵條煮熟，她用笊籬把麵撈起來，丟進一旁的炒菜鍋裡，再淋上一圈豆醬清，一小把茱萸粉，前後推勺翻炒。
雖然攤子上還有蔥油餅，但是沒有蔥油拌麵的加成，味道沒法像前幾日那樣飄香十裡吸引更多的客人，秦芳芷靈機一動，右手握住鍋柄，手腕發力，將鍋子用力往右上方一推。
瞬時，鍋下騰起的大火將不甚清明的早晨蹭得照亮，隨著大火騰空而起的是鍋中色彩鮮明的炮仗麵，他們在空中翻騰飛舞，又隨著秦芳芷收手的動作齊齊落回鍋裡，帶起一陣濃鬱的炒菜香。
“哇～～”
本還有些晨困的食客被騰空而上耀眼的火焰徹底擊碎了困意，原本一個機靈以為何處走了水，定睛一看，卻是攤子後頭的小美娘子，她如同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師傅，對麵前的景象沒有半點的觸動，麵無表情地掂勺，炒菜，幾個起落，就連騰起的火焰都仿佛跳動的音符。
幾番起起落落，幾番驚歎般的喧嘩，不僅剛進早市，離小美早餐攤子還有些距離的食客，就連一旁攤子上的攤主，都停下手上的活計，目光灼灼地衝這邊看過來。
“平兒！出鍋！領了牌子的客官可以按號碼來取炮仗麵嘍！”
她這一聲中氣十足，看著一窩蜂過來，吵鬨卻還算有序的食客，伸長手，恨不得把自己手中的號碼牌子懟到平兒的跟前，在一邊原本還在觀望的人終於忍不住了，邊往隊伍後麵跑，邊扯著嗓子問：
“老板娘！現在排隊可還能買上炮仗麵？”
“能的！今日好幾大鍋！客官您慢些跑！地上滑！”
吳雨拿到第一碗，還沒有等小廝上前用帕子給他擦凳子擦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夠著脖子，趕急忙慌地一屁股在空位上坐下，筷子勺子左右開弓，挖起一大勺被堆疊得老高的炮仗麵，入口：
先是洋蔥的嗆辣，直接炸醒了沉睡了一整晚的味蕾，緊接著，滑嫩的牛肉，爽脆的芹菜像是裹在了一起，一口香辣爽滑，一口清爽利脆，刺激的口感之後自帶的一股清甜，兩種口感完美地中和，這就有點像點完衝天響炮之後再來根勁頭不大卻格外夢幻的“煙花棒”。
當然，炮仗麵的重點還是那一根根扔炮似的麵條，大概是因為先煮再炒的緣故，綢緞一般順滑的麵條，白中帶著焦黃，裹著炒菜的醬汁，一筷子下去，和長短相似的土豆絲芹菜絲並齊。
嗦麵的時候可要小心，那樣“短小精悍”的麵條可不能使大力，否則剛放到唇邊，用力一吸，還沒嘗著味道呢，那根小炮仗就一定通到嗓子眼了。
短小的炮仗麵入口爽滑，十分筋道，與麵為主炸蔥為輔的蔥油拌麵不同，炮仗麵的麵條和配菜竟然有一種“並駕齊驅”的平衡感，或白或黃或帶點焦色的麵條藏在五顏六色的配菜裡，如果不是先入為主地知道這是碗麵食，怕隻覺得是一盤色香味俱佳的炒菜。
當然，還是之前大梁人民沒有接觸過的“炒菜”。
“今日徐公子怎麼不在？”
有認識吳雨的食客，看到這位貴公子半點不見平常的風流倜儻，臉就差埋進碗裡，吃得狼吞虎咽，抹了一把自己滿是油光的嘴，拉家常似的問他。
“粥棚一日比一日忙，被他家老爺子拎去幫忙了唄！”吳雨嘴裡包著食物，說話不雅觀，懂事的小廝手動幫他拿折扇擋著。
“布粥不都接近尾聲了嗎？人怎麼還一日多過一日？”
“你沒聽說今年粥的粥厚實？之前，有些貧窮破落戶覺得不消為一碗帶著點米味的水大冷天的冒著被凍死在路上的風險走個把時辰過去，這回聽說都是實打實的米粥，一傳十十傳百，熱乎騰騰的又能飽腹，可不就拖家帶口去了嗎？”
另一邊，一個穿著暗紅色新襖子的男人灌了一大口豆漿插話。
“瞧你說的，有那麼嚴重嗎？就去喝個粥，還能凍死在路上？”一旁罩著一件青色大氅，隻露出一雙手和一顆腦袋嗦麵的老人輕嗤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