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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以齡睡得並不安穩，半夜醒來時隻覺得出了一身冷汗，憶及夢中情景時越發覺得煩亂。待要叫人端水來時，又想到徐媽年紀大了一醒就難入眠，便不忍叫醒她，自己坐起身來伸手去挑那床簾——
一隻手隔著簾子，倏然按住了她意圖掀開床帳的手。
床外有人！
喬以齡驀地一驚，幾乎與此同時，外麵那人輕聲道：“以齡，我是李九韶。你不要怕。”
李九韶連呼吸都不敢放重了。床帳並不能完全遮擋，他能隱隱綽綽地看見她纖細的身形和自肩頭垂落下來的漆黑如瀑長發，隻覺得帳子裡麵是個嬌嫩得一碰就碎的瓷人兒，手掌下隔著床帳能觸碰到她瑩白的肌膚。
喬以齡渾身僵硬——他絕不是那種擅闖女子閨房的登徒子，但今晚冒失過來，難道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一個念頭在腦中突然閃過，她反手抓住李九韶的手，失聲問道：“是叢嘉哥哥出事了？”
她太遲鈍了，早在今晚顧叢嘉沒有出現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他和明嫻的婚約人儘皆知，哪怕是皇上也應該想到，由顧叢嘉來保護郡主才最妥當的。
李九韶隻覺得她的小手溫暖柔軟，抑住狂跳的心，輕聲道：“這也隻是我的猜想——不隻是叢嘉，隻怕是顧家出事了……”他晚上被緊急召回行宮護駕，也隻聽說了卓哈謀逆行刺皇帝，各路勳衛都嚴陣以待，唯獨不見了顧叢嘉一人。想到顧叢嘉之父右相顧炳肩負著衛護皇帝安全的首要職責，是知曉皇帝起居行蹤的第一人，卓哈行刺皇帝也許會牽連顧炳，而待他打聽時，身邊人卻都茫然不知。
“正巧被派過來守衛山莊，在外麵聽見了他們尋你時叫你名字，才知道你也在這裡。”李九韶語聲儘力柔和，“你不要擔心，也許是我多想了也未可知。隻是叢嘉是我過命的兄弟，顧相又於我有恩，顧家若出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少年的聲音沉穩有力，在這不安的沉沉黑夜中，有著足以令人安心的力量。
喬以齡便不再開口，靜靜聽他說。
李九韶續道：“因卓哈親王被誅殺，皇上為了安撫巴爾坦部其餘眾人，明日秋狩與宴請各路親王的宴席仍會照常進行，皇上在行宮還要駐蹕幾日。而勳衛都身奉伴駕之命，因此我眼下無法馬上回京去查顧家的事。所以以齡，我想請你……”
喬以齡思忖著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日會請郡主向皇上提出，遣人立刻護送她回京。正好她今晚被襲擊，為她安全起見，派人護送也是順理成——”她怔了一下，一個令人不舒服的念頭忽然升起，一個“章”字硬是卡在了喉嚨裡，隻定定地看著帳外那人，心生驚疑。
她看不清李九韶的神情，隻見得他身形微頓了一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聲音沉沉響起：“郡主受傷的那一箭，並非我所射。”
她本就應該無條件相信他——喬以齡凝視著他，半晌，輕輕點了點頭：“好。”
李九韶經曆一天的奔波勞頓，又為顧家的事分心耗神，隻覺身心俱疲。此時在喬以齡身邊，鼻端縈繞著她身上傳來的清雅幽香，隻覺得一身疲憊全卸了下來，明知該交代的話都已說完，卻還忍不住貪戀著這此刻的安寧平靜，不願即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