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呂姓少年仰起臉,笑道:“皇木憑證不要緊,實在弄不到就算了。小可隻是一貫欽佩二老爺,真心想和二老爺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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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熠回了商行,看見宋掌櫃進來,便問:“聽說現在市麵上開始有人大筆購入肅州生絲了?”
“嗯。這些人很謹慎,不過上去一攀談,都操著一口鎮南話。”宋掌櫃想想又問,“東家問這個事做什麼?咱們又不打算參加肅州絲綢競品遴選。”
呂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張涇想借著宮中在肅州遴選公主絲綢妝奩的契機,買斷肅州生絲,趁機抬價……
他偏不讓趙家如意。
何況……
呂熠回過頭,平靜道:“我知道瑾辭在預備參與絲綢競品遴選。有人要擋她的路,我自然要幫她。”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響動,像是微風拂過樹梢,又像是衣裙輕輕掠過門扉。
呂熠抬眼,看見韓宣兒那抹在門前一閃而過的藍色裙袂。
韓褚已經默認韓宣兒和呂熠的婚事,因此這些天她幾乎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可他口口聲聲,心心念念,仍然全是時隔數月未見的梅瑾辭。
少女終於淚下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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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奔至商行大門前,牽過馬認蹬而上,舉手一鞭,那馬便狂奔而去。
她現在就要回雍陽,再也不要待在他身邊了!
呂熠追出門時,正看見她絕塵而去的背影。
她那樣的騎馬水平,能這麼縱馬狂奔?
“韓宣兒!”少年高聲怒喝,縱身躍上另一匹馬,急追而去,“你不要命了!站住!”
韓宣兒隻是一味地縱馬直前,此時一回頭見呂熠追上來,越發疾馳得飛快。
呂熠快馬加鞭趕上她,去奪她的馬鞭,又一把挽住她的馬轡:“明日我就回雍陽去向韓伯伯提親。”
“我才不要嫁你!”韓宣兒大哭,“我不要嫁給不喜歡我的人!”
“胡說。”額頭微熱,是他的吻落在她的額上:“我不喜歡你,又能喜歡誰?”
少女捶打他的胸膛,想把他推開:“你喜歡瑾辭姐姐!你一直都喜歡她!”
呂熠僵住。
那些沉沒在過往歲月中的情愫,忽然就被她這樣直截了當地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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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才十三歲,還是個混不吝的小子,成天鬥雞走狗無所不為,頑劣得令人頭痛,無憂無慮不知煩惱為何物。
然後那個叫“梅瑾辭”的少女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那少女比他隻大上幾個月,行事樁樁都妥帖周全,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風,永遠都能得到長輩交口稱讚。
出於莽撞少年一種說不清的惡劣心思,他老想招惹欺負她,看她哭起來的樣子是不是還會這樣恬淡。
然而他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她始終那麼沉靜,好像一泓碧波粼粼的湖水,看上去似乎清澈明朗,旁人卻無從看清水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