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閻俊蒼白著臉,忍著劇痛背著韓止向上攀爬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身後人沒了呼吸。
傘人總是能快速的分辨清楚生死。
可他寧願自己分不清。
“一二!拉!”
閻俊和韓止被拉了上來,當他抱起韓止時,她軟軟的身體已經說明了一切。
“閻哥……”
商陸看著渾身都是血的閻俊,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閻俊的眼神有些空洞,還有一些茫然,他嘴唇乾裂出血,臉上混雜著血跡,仿佛一瞬間老了幾歲。
他呆立在原地幾秒,抱著韓止緩緩轉身,與懸崖上的韓休對上了視線。
韓休握緊拳,不發一言。
“閻哥!”
東海一聲驚呼,接住了轟然倒下的閻俊。
白降蹲下身,撕開閻俊已經被血粘連在一起的衣服,露出了上麵猙獰的傷口,他轉頭對商陸說:“失血過多。”
東海連忙拿著藥開始處理傷口,商陸幫不上忙,就在一邊看著。
閻俊在商陸的印象裡一向是很強壯高大的,哪怕他刮了胡子之後看著有點俊俏小生,但每一次無論遇到什麼困境,不管前路有多難走,這個漢子總是大大咧咧的活躍著氣氛,撐起一切,仿佛沒有什麼能打倒他。
可此刻,當他滿臉慘白人事不知的昏迷在地上時,商陸才發現,承擔了上百條弟兄身家性命,一力擔起琉璃海頂梁柱的閻俊,其實現在也還不到三十歲。
他撐起琉璃海時,也隻二十二歲,比剛入海市的商陸還小一歲。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終,商陸也隻是掏出毛巾幫即使昏迷也緊皺著眉的閻俊擦拭臉上血跡:“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他也該休息了。
“商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幫渡厄海和三紅海嗎?”
東海處理好傷口,抬頭望向商陸請示。
商陸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對麵的懸崖,渡厄海和三紅海剛剛在閻俊被圍攻時也都有出手相助,就憑著這個,他們也要幫一幫。
“把草繩再丟過去吧,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了,我們下山。”
他不能確定兩個海門能不能阻攔住第六海跟岐黃海,所以還是早早避開的好。
琉璃海的人沉默下山。
韓休站在懸崖邊,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白術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低頭不緊不慢的解下綁在手腕上的絲線,對著韓休一笑:“小爺,我們也走吧?”
韓休慢慢解下脖子上的小小口哨,掛在了樹梢,轉手離去。
一直在看戲,甚至還在閻俊被圍攻時順手落井下石了一下的第六海也活動起來,方晃一雙充滿凶狠的眸子四下打量著目光所能看到的每一個人。
他臉上的麵具掉了,露出了臉上猙獰的傷疤,再加上那巨大的體型以及惡狠狠的眼神,簡直像是一頭食人血肉的巨獸。
方愛怯怯的站在他身後,小聲勸道:“海首,至少琉璃玉沒有被人搶走,是自己跑了,我們還有機會。”
“對。”
方晃眼底幾乎要蓬勃而出的瘋狂這才緩緩壓抑下去,他緩緩起身,隨著他的動作,傾斜地麵上的石子沙土嘩啦啦滾落,他緩緩重複:“還有機會。”
***
商陸他們剛下山,就聽到身後傳來大山倒下的轟隆巨響。
他回首望去,就見那巨大的山峰此刻已經完全倒塌,灰塵滾滾。
“耿禾他們不會出事吧?”
東海背著閻俊站在商陸身邊:“放心,傘人沒那麼脆弱。”
說著,他望向前方,突然眉頭一皺,眼底也透出了些許警惕。
商陸順著東海的視線往前望去,果然看到了王妮子。
王妮子正在摘花。
她摘的是鳳仙花,摘下來放到瓶子裡搗碎,再將漂亮豔麗的汁水染到指甲上,瘦瘦小小的孩子坐在磚塊邊,細致而又認真的一個個指甲染過去,像是在做天底下最重要的事一樣。
見商陸要過去,東海緊張的喊了一聲:“商哥,活海很危險。”
“沒事。”
商陸衝他安撫一笑。
東海真想說‘知道商哥你人緣好,但是活海跟活人還是不一樣的”,就聽商陸很是自信的表示:
“白降在呢。”
東海:“……”
白降沉默的跟在商陸身後,聽到這話,修長手指輕輕搭在了弓身上,像是在回應他。
王妮子很平靜。
她對商陸和白降的到來並不意外的樣子,甚至還主動說:“你們活著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們會死在那呢。”
商陸問:“那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