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本來是想來套話的,看著看著,又不自覺被這樣的畫麵吸引了。
“怪不得這裡是你的執念,它值得。”
王妮子笑盈盈的:“很美是吧,可惜我小時候並不能欣賞這樣的美,長大後才知道它有多美好。”
“你們把她葬在這裡是對的,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也想被葬在這。”
商陸愣了一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是怎麼過世的?”
“不知道,上一秒還在工作,下一秒就到這了,我猜可能是過勞吧。”王妮子偶爾也會和傘人們聊聊天,但她很少聊‘長大後的自己’。
但現在,也許是因為底下的風景太美了,也許是因為商陸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尊重,王妮子慢慢陳述著:
“我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人,上學的時候努力學習想考個好學校,工作的時候努力工作想要升職加薪,早上七點起床,晚上十二點睡著,日子沒什麼大波折,但又好像處處都充滿了壓抑。”
“死前的前一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我想重新拿起畫筆,畫下我長大的地方,翻箱倒櫃找出布滿塵土的畫筆,又去樓下買了畫本,一切都做好了,公司又突然打電話要加班,我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
放下畫筆去了公司。”
商陸看得出來她很遺憾。
她微微仰頭,讓陽光灑在自己臉上:“小的時候,我曾以為我是最特殊的那個人,我有很多想法,有很多喜歡的東西,我喜歡畫畫,喜歡看書,喜歡抓魚爬樹玩泥巴,這些喜歡裡不考慮它們能不能為我帶來回報,會不會浪費時間,喜歡,就隻是喜歡而已。”
商陸能理解王妮子的這些話。
在他小的時候,他喜歡做手工所有人都很支持他,但當他慢慢長大,沒有獲得收益隻能投入時間金錢的手工就仿佛變成了‘耽誤時間’。
鄰居,同學,老師,他們都不太理解商陸。
直到商陸通過這份‘手工’開始盈利,哪怕錢很少,那些隱約的不支持才銷聲匿跡。
可商陸知道自己從沒變過。
從頭到尾,支撐他繼續下去的理由隻有他喜歡這樣做。
王妮子偏頭看他:“我看得出來,你還有單單隻是喜歡的勇氣,所有人裡,隻有你和他玩的很開心。”
這個他,值得自然是白降。
王妮子是這個海市的主人,自然有大把的傘人想要接近她,從她身上獲取信息,她都來者不拒,自己該玩就玩。
有的傘人在她玩的時候麵露焦躁,有的傘人耐下性子陪著她玩。
但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東西,他們怎麼會喜歡呢,可不喜歡,為了靠近王妮子,他們還是要繼續玩。
王妮子並不是真的小孩子,她自然分得清楚真心假意。
可這些人裡,隻有商陸高高興興從頭玩到尾的,有時候王妮子沒去玩,他自己還拉著白降去蕩秋千。
最重要的是,商陸從未欺騙過她。
他沒有掩飾過他想出海市的念頭,就連套話,也是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將自己的心思擺在明麵上。
被王妮子這麼一說,商陸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不也是套話嗎?”
“不一樣。”
王妮子搖搖頭:“我說過,我小時候想要成為你這樣的大人,但我也沒能做到。”
如果她真的始終如一,赤誠到底,也就不會有遺憾了。
甚至,瘦小的孩童外表下,已經是大人的王妮子在職場上可是榮幸獲得了陰險狡詐,不擇手段的評價。
“我不善良,也不脆弱,我隻是……很懷念童年而已。”
商陸因為她的外表下意識用對小孩子的語氣跟她說話,可在王妮子眼裡,商陸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一方,因為他是個‘好人’。
處在黑暗中的人會本能的趨向光明,王妮子自然也是如此,她說:“其實我真的打算讓你們永遠留在這裡,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彆誤會,隻是單純的喜歡,有的人的喜歡是成全,有的人的喜歡是占有,不巧,我就是占有,我連你老死後埋在哪裡都想好了。”
商陸:“???”
他有一瞬間的失語:“……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王妮子衝他一笑:“當然是玩笑了。”
商陸頓時鬆了口氣。
隻有白降目光沉沉,警惕的望向王妮子。
他知道,這個活海沒有開玩笑。
王妮子掃了一眼白降,突然甜甜一笑:“商陸,你那天是因為喜歡而開心,那你的同伴呢?”
“你知道他是因為什麼才開心嗎?”
商陸有點懵,下意識回頭看看白降:“因為好玩啊。”
“不對。”王妮子搖頭:“不如這樣,我給你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後,隻要你告訴我正確答案,你們讓我怎麼配合找出執念,我就怎麼配合。”
她說完,拍拍屁股下了山。
商陸坐在原地眨眨眼,突然
騰的一下跳了起來,直接往白降身上一撲,一雙眼裡幾乎像是藏滿了亮晶晶的星星,充滿期待:
“白降!!快快快!告訴我,你那天為什麼玩的那麼開心!”
他一點都沒有作弊的心虛。
王妮子又沒說不能問本人。
在商陸看來,這丫頭哪裡是出題,分明就是放水!這種問題他問一下白降不就立刻有答案了嘛,果然這幾天一起玩耍的情誼還是有用的!
王妮子!大大的好人啊!
白降接住商陸,耳尖通紅一片。
他沒有說出答案,也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
商陸急了:“白降,你怎麼不吭聲啊,快說呀,咱們抓緊時間。”
白降抿唇,看似冷硬,眼神卻躲閃開了商陸亮閃閃的眸。
他垂下眼,低聲:“因為你。”
商陸還沉浸在被海市主人放水的狂喜中:“啊?什麼?你聲音大點,我聽不太清。”
白降隻能再次說:
“因為是和你一起,所以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