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必然會。
沈離塵隻會活得連淩雲鶴都不如。
沈離塵道：“你不說，但你以為你喜歡淩雲鶴的時候，對我的態度足夠說明你的答案是什麼。一個徒弟至珍至寶的時候，另一個徒弟可以豬狗不如。而每當看見你，我都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步淩雲鶴的後路。”
他突然有些難過：“你每一天都在讓我害怕。”
要離得很遠很遠，遠到就算被發現欺騙也要追不到他為止。
所以他太想知道火丹能瞞過二位尊上是因為什麼。
淨昀蒼隻覺得天塌了。
在石洞裡沈離塵說那些殘忍的話時是如此冷漠，有那麼一會兒，淨昀蒼想自己好像也是這樣冷。
而他這個師尊不僅沒教過沈離塵一天，反而讓沈離塵學會了他的冷血無情。
有魔將走上前：“尊上，沈公子，我們尊上有發現，請二位前去。”
石室裡，拷問竟然停了下來，顧玄息雙臂環抱，眉頭擰出淺淺的紋。
而嵇長老身上的鐵鏈已經被解開，此刻隻有進氣沒有出氣地趴在地上，他背後的衣服被撕爛，脊椎骨位置的皮膚上正好刻著一個紋路詭異到讓人頭皮發麻的黑色咒文。
而剛才拷問的時候，嵇長老被牆上的鐵鏈困住，誰都看不見背後。這次照死拷問，正好解開鎖鏈，這才看見。
“誓言咒。”淨昀蒼道，“難怪不說。”
沈離塵一頭霧水：“什麼？”
顧玄息道：“用某些特定的東西發誓，一旦說出來，他會立刻死，恐怕他正是以血咒起誓。這也是禁術，你不了解很正常。”
沈離塵並沒有被安慰到，他頭皮發麻道：“這個咒讓我不舒服，能解嗎？”
顧玄息嘴角浮現一抹笑容：“禁咒之所以被稱為禁咒，正是因為無解，還是說你見過能解的禁咒？”
沈離塵搖頭：“知道你見多識廣了，我一個禁咒都沒見過。”
顧玄息道：“既然如此，殺了吧，再另尋辦法。查他生前的蛛絲馬跡，看看能不能發現線索。”
往外走的時候，沈離塵問：“倉韋那邊呢？”
顧玄息嘲諷道：“正盯著呢，不過他既然聯係不這個姓嵇的，估計明白已經東窗事發，正考慮要不要自儘。”
沈離塵也懷疑如果倉韋是幫凶，幾l乎可以肯定他身上也有誓言咒。
那確實什麼都問不出來，線索到這裡也會斷得一乾二淨。
但他真心希望還能找出線索。
晚上沈離塵去江邵的弟子院睡，淩陽宗一座弟子院有六個房間，江邵的那座隻住了三個人，另有三間房一直空著。
顧玄息倒是讓他回城裡的府邸睡，被他拒絕了，他想第一時間知道線索。
但他想的不是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強行把他從睡夢中叫醒，就為了告訴他線索。
月上枝梢，顧玄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沈離塵走過來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整個過程他的眼神也一直黏糊著。
這時候的沈離塵連嗓音都軟軟的，仿佛能擠出水來：“拷問得怎麼樣？”
顧玄息道：“誓言咒，沒審，直接殺了。”
沈離塵頓時清醒了八成，“那這樣，是不是線索都斷了？”
顧玄息卻沒有遺憾，而是瞳孔微微壓緊：“看起來是，但我一定能查到。”
沈離塵頓了頓：“我相信你一定能。”
顧玄息衝他一笑：“借你吉言。”
沈離塵想回去繼續睡覺，但顧玄息特地來告訴他這個消息，
他們卻隻說了這幾l句話()，他說想睡覺是不是不太好？
何況那是血咒()，隔了那麼多年終於查到一點關於爹娘之死的真相，卻這麼斷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顧玄息問：“扶搖大比結束了，血咒的事也中斷，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沈離塵道：“先找我弟弟吧。”
顧玄息迫不及待追問：“找到之後呢？”
沈離塵遲疑了，故意側頭躲避他炙熱的目光：“這個沒想好，到時候再看吧。”
顧玄息盯著他的臉：“你想離開，就像你當年離開那樣，總之你不想回去。所以你才想和丹楓比試，就為了查火丹是怎麼瞞過我。”
沈離塵知道這件事是他不小心說漏嘴，他還以為當時顧玄息和淨昀蒼沒有說什麼，就是過去了，沒想到在這裡等他。
他試圖為自己辯解：“不是啊，我隻是想知道原因，畢竟我以為……不是，是三界所有人都以為二位尊上無所不能。”
“對於三界而言，我們隻是執掌三界。真正擁有三界的是神，等我們的修為到達極限，便飛升成神，但現在我們還沒那麼大本事。”顧玄息解釋，“我飛升坐上魔尊之位的時候，曾見過他們，”
沈離塵懂了，這不就是皇帝和玉皇大帝的關係嗎，“他們？”
顧玄息道：“兩位神祇，一位姓溫一位姓白，傳授了我一些東西，然後我就再也未見過他們。現在，繼續說你找到之後要去哪裡。”
沈離塵：“……”
怎麼還惦記這件事。
“我真的沒想好。”
顧玄息緩緩道：“我告訴你火丹能瞞過我的原因。”
沈離塵覺得他笑得不懷好意，不好的預感又來了。
顧玄息笑道：“那是至高神用來約束我們的東西，為了防止執掌者親手毀了三界，這不是曾經隻差一點就毀了嗎。能躲過我們眼的東西不止火丹，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麼看透神祇的法術，嗯？”
沈離塵從他的笑容和語氣裡讀出了濃濃的嘲諷，他隻想掀起石桌衝這張臉砸下去！狠狠地砸！
他氣得狠狠瞪了顧玄息一眼，轉身大步回了房間，房門重重地關上。
但一堵牆根本擋不住魔尊。
就在門關上的刹那，沈離塵就感覺到後頸處落下滾燙的氣流，緊接著感覺到結實的胸膛貼上來，腰更是被嚴絲合縫地摟著。
沈離塵準備給他一劍鞘，同時又分心地想這家夥怎麼這麼高，平時也沒覺得高啊。
“你想去哪就去哪，但我能追著你麼。”
是個語氣沒有起伏的疑問句，不仔細聽，還以為是個肯定句。
“我太想你了，就讓我一直追到你厭煩我為止。我知道你不恨我，你隻是不想要以前了，也順便把我忘記了。”
沈離塵戳戳他的手，示意放開，“彆隨隨便便碰我，你想追就追，我又跑不快。快走，我要睡覺了。”
真想去神那裡告禦狀，他的執掌者性/
() 騷憂無辜的小修士了。
線索中斷，徹查被迫結束，山門則被打開。
顧玄息和淨昀蒼的手下來得快，去得更快，幾l乎是一夜間淩陽宗就恢複了往日的情景，淨昀蒼直接指定一位大長老暫代倉韋的宗主之位，過些時候再尋吉日舉行繼任，至於嵇長老的離去則大快人心，他的劣跡也傳遍整座淩陽宗，端木羽等人都被另一位煉藥師長老收入門下。
既然沒什麼事，沈離塵也下了山，反正差不多也該走了，他先收拾東西，算了算該添置些什麼。
封山的時候把零嘴吃光了，得買。
鳳司命的靈米吃得太快了，得買，還要再給他買幾l種花茶。
等等，這幾l天怎麼沒見鳳司命嘰嘰喳喳地挑食呢？
算了，一覺至少睡三天的小鳥有什麼好擔心的。
“沈公子。”顧火站在門口求見。
沈離塵示意他隨意。
顧火道：“煉製火丹的靈植中有一種叫七星草，公子的朋友在交代的時候，我就懷疑過，火丹用百年七星草足以，丹楓卻送來千年七星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千年七星草一共隻有兩株，其中沈記的倉庫就存著一株，東西太多，我一時疏沒有帶去魔界。我讓人去查看，發現沈記庫房的千年七星草已經被人拿走，正是嚴掌櫃的兒子，他是丹楓的同窗。尊上讓我來問公子的意思，公子想怎麼處置？”
沈離塵一驚：“他跟血咒也有關係？”
顧火搖頭：“這個倒沒有，我們嚴刑拷打過，他就招了，他偷走千年七星草給丹楓，是因為……”
沈離塵挑眉：“看我不順眼？想丹楓當場打敗我，好看我丟麵子？”
難怪退學了卻出現在丹楓的慶功宴上，還敢大言不慚的挑釁他。
沈離塵擺擺手：“按你們的規矩辦就行，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你是擔心嚴掌櫃？”他和嚴掌櫃是有些交情的，難怪會來問他的意思，“養不教父之過，我不想看見他。”
顧火道：“是。”
他離開小院，負責審訊拷問的顧炎還在門口等著他。
“沈公子不會管這件事，讓我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顧火直接道。
顧炎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那就是死刑，而且死得不會太輕鬆。顧玄息對涉及血咒的所有人一律殺無赦，誰都逃不掉，哪怕嚴公子並不知道他偷出的這顆千年七星草究竟是乾什麼的。
顧火問：“你似乎對沈公子有什麼意見，這種事還要我代你出麵。”
顧炎重重哼了一聲，他豈止是不滿，從顧玄息帶他們去人間親自把跟淨昀蒼逃跑的沈離塵帶回來起，他就開始不滿了。
尊上對沈離塵已經好到沒有任何人能夠相比的地步，沈離塵卻在做什麼？他對得起尊上嗎？
直到得知沈離塵的死訊，顧炎的不滿才消失，變成了憂愁。
然而得知沈離塵躲了尊上三年，顧炎的不滿卷土重來，這一次已經嚴重
到連見都不能見的地步。
顧火也怕他這個一根筋的弟弟闖出什麼禍，尊上好不容易和沈公子有些進展，彆因為顧炎給攪黃了，他問：“你弟怎麼樣？”
顧炎道：“毒拔了五成，再等兩三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收拾好東西，采買齊所有物資。
沈離塵不得不麵對他這段時間以來，最害怕的一件事。
用牽絲係找弟弟。
然後他很崩潰的發現一個問題，牽絲係是一根藤蔓！它不是一個咒語也不是一招劍法，一根藤蔓怎麼用？
淩陽宗的藏書閣想必種類很豐富。
沈離塵立刻去了淩陽宗，讓江邵帶他進藏書閣，找到唯一一本有關牽絲係記載的卷軸，帶著他回去。
他展開卷軸一看……
好家夥，介紹牽絲係的竟然隻有短短幾l百字，還都是他知道的。
也不說一下怎麼用？
沈離塵氣不可遏，要不是這隻卷軸還要還回去，他真想一把火給燒了。
敲門聲響起。
沈離塵下意識道：“進。”
這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白色，抬頭一愣。
他這才發現，淨昀蒼好像都是這樣，學會了敲門。
“你怎麼來了？”
淨昀蒼淡然的目光落在桌上木匣子裡的牽絲係上，淡淡道：“看你不會，想教你用。”
沈離塵這才想起來，他用牽絲係找自己的轉世卻沒有找到，他用了很多。雖然不想在和他牽扯，但現在來看，想知道如何用牽絲係，也隻能詢問他。
似乎是看見他眼神裡的猶豫，淨昀蒼走進來：“我從未教過你什麼，就當這是第一次。”
沈離塵咬了咬下唇：“你教我，但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會還你。”
這麼一點事，他也要恩怨分明。
依舊不想扯上任何關係。
淨昀蒼用垂下眼眸的小動作掩飾眼底的失落，頓了頓才道：“好，你欠我。”
用牽絲引的方法簡單卻也沒那麼簡單，沒有人指導就算是自己摸索也很難。
淨昀蒼道：“你要用你的心去想他，有一點雜念便不是他。我當時全身心都是你，沒有出現意外。你不一樣，他離開你十幾l年足以磨去你對他的思念。”
這確實難沈離塵了，畢竟弟弟不是他親弟弟，隻是原身的弟弟和原身的思念而已。
不過他還是做到了。
牽絲係仿佛一根熏香，煙霧繚繞，最後這些煙霧凝成一條細線，正要指向一個方向的時候，陡然斷了，緊接著落在桌麵上，失去了靈力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藤蔓。
沈離塵什麼都看不到：“什麼意思？”
淨昀蒼道：“他沒有轉世。”
沈離塵震驚道：“不可能！我唐師姐和吳師兄說發現我們的時候，他都僵硬了，是他們親手埋了他，他怎麼可能沒有轉世！”
淨昀蒼鎮定道：“同樣的場景，我看了無數遍。”
他為了找沈離塵，確實用儘了渾身解數。
他清楚地知道牽絲係的這個跡象意味著什麼——還活著。
他甚至不敢相信上天對他的這份眷顧，他對沈離塵做了那麼多孽，怎麼還會對他那麼好呢？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看了無數次，他終於笑了。
淨昀蒼道：“他沒有轉世，你不必懷疑了。而我去地府找你的時候，生死簿寫著你名字的那一頁，你不在，你父母已轉世，而你弟弟也不在。”
沈離塵直直地愣在原地。
淨昀蒼又道：“他的情況和你一樣，你要問問唐溪和吳非元，埋葬你弟弟的時候，是不是有彆的什麼。”
他知道他成功了。
這是他第二次卑劣了，他利用沈離塵的思念，先是真正教導他一次，然後又成功地哄他回華清宗。
沈離塵是他淨昀蒼的徒弟，他們的羈絆，無論如何都斬不斷。
沈離塵永遠都是他的徒弟。
縱然沈離塵不想、不願、掙紮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