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樂郡根本沒見過這號人物:“前輩……”
少年厲色道:“從他身體裡滾出去。”看著才十五六歲,聲音卻蒼老低沉。
“我勸你少管閒事。”【小五】扯起嘴角,赤瞳骨碌一轉,洶湧魔力凝成黑霧,順著手腕掛落,扯動周邊海域,又被藍發少年壓住,雙方暗中較勁,雖無聲息,但從再次被撞暈的古樂郡可以看出,此地力量對撞,絕非表麵那般風平浪靜。
藍發少年是真元嬰,而【小五】隻是借血脈覺醒,暫時控製住小五的身體,縱然他本身有化神修為,也無法全力使出,這裡又是人族地界,繼續僵持下去,引來戰部就不好了。
於是後退一步:“你我同非人族,何必針鋒相對,就算救下這群修士,人族也不會容納你,不若與我聯手,共謀這一萬九千界,豈不痛快。”
藍發少年咧嘴笑,口中不是整整齊齊的白牙,而是參差交錯的尖齒:“誰跟你一樣。”
話落,白色遁光劃破天際,聶雙雙腳踏七階炎雷劍從天而降,甫一看見藍發少年,就認出他是魷魚首領百吒,再見小五周身魔氣繚繞,氣勢堪比元嬰,眉頭微皺,一眼看出芯子換了人。
當世魔族,擁有化神修為的,唯有魔尊珃酆,那被魔尊占據軀殼的小五,身份是誰,已然呼之欲出。
又來一個元嬰,珃酆自知沒有勝算,返身想逃,被百吒和聶雙雙一前一後阻斷去路。
“我說呢,原來是契獸。”珃酆心中不甘,企圖策反:“堂堂七階海獸,元嬰修為,竟任憑人族驅使,你不想重獲自由麼?”
“誰跟你講我是契獸了?”百吒等來了幫手,再無顧忌:“廢話真多,欠揍!”
聶雙雙張手,指尖神力成型:“勿傷性命。”
一人一獸聯手,待天九戰部姍姍來遲,【小五】已經變回了小五,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葉霖界與古樂郡喝酒,忽然心口劇痛,往後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
看見一臉嚴肅的聶雙雙,說話都有些磕巴:“老,老祖?”環顧四周:“古道友他們?”
“他們沒事。”聶雙雙托他起身:“你有事。”
小五:!!?
“你全名可是叫伍子易?”
小五又是一愣:“是,老祖從何得知。”
聶雙雙早有所料,有種終於來了的釋然,她之前還在想,要想徹底改寫修真界毀滅的結局,得把原書主角找出來,沒想到早在葉霖界就碰到了,誤打誤撞救下他,擱眼皮子底下帶回了塗泱界。
也幸而人在天九派的地盤,她又公開了神力的存在,這才能在他覺醒魔族血脈之時,眾人第一反應就是送回落鯤峰求援,不然他識海深處的隱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現。
是的,隱患。
伍子易識海內有一縷魔尊珃酆的元神,覺醒魔族血脈之時,體內靈力、魔力對撞,致使其神識失守,珃酆的元神才能趁機控製伍子易的軀殼,這便是原書劇情中,伍子易能以金丹修為逃出蒼虞之手的原因,也是珃酆獻祭親兒子,意圖晉階返虛埋下的禍根。
毀滅修真界的究竟是伍子易還是珃酆,亦或是父子二人的結合體,又有誰分的清呢。
伍子易是珃酆的兒子,血脈相連,和一般的元神奪舍不一樣,聶雙雙不敢輕易剝除珃酆的元神,剛才和百吒聯手,不過是將其元神打回識海,暫時不能作亂而已。
“簡單來說,你身具魔族血脈,正在覺醒的過程中。”聶雙雙三兩句講完前因後果,最後總結:“你的識海深處有一縷魔族大能的元神,日後你大小晉階,隻要陷入心魔關,都有被奪舍的危險。”
伍子易震驚的說不出話,一時惶然。
“但是,若能成功兼具靈、魔二力,再想辦法修煉妖力,待三力合一,神力既成,說不定會有解決之法。”
第117章 魔子
當下的伍子易尚未經曆師尊采補、師門追殺、摯愛背叛、父親獻祭, 還未黑化到不相信任何人,認為世界充滿謊言與肮臟,隻想摧毀殆儘的地步, 加之葉霖界遇難恰巧被聶雙雙救下, 爾後所見所聞,每天都在刷新認知。
天九派的人總說,老祖是壁壘靠山, 隻要你相信老祖,老祖絕不會棄你不顧。
小五抬頭:“是魔尊麼?”
聶雙雙恩了一聲,略有詫異:“你知道了。”
“我猜的。”小五長舒一口氣, 把憋在心裡的秘密儘數道出。
從他在劍宗當劍奴, 後來意外變異為單雷靈根, 被蒼虞收入門下,然後一直關在內門, 不斷服用丹藥修煉,催漲修為, 久而久之, 總會心生疑惑, 可師兄師姐們鮮少理會他, 直到親眼看見晏梨的屍體被仆役丟下浮空島, 才真正懷疑蒼虞收他為徒的目的。
後有餘閒提醒, 他故意修煉出岔, 以此換得出門的機會,有關蒼虞采補爐鼎為禍穀水界的言論, 餘閒從未明確告知, 都是他從外頭聽來,於是愈發不願修煉, 隻想逃離。
轉機來的很快,廖英假扮成仙音門的蘇詠秋,在餘閒的放任下,殺上了浮空島,他親眼看見餘閒弑師,看到師兄師姐接二連三血崩而亡,隻有他,因為養作爐鼎,另有他用,才沒被種下血契,故而留下一命。
廖英沒有殺他,他無處可去,便留在穀水界,不敢再拜師,也不敢透露自己曾是蒼虞弟子的身份,偽裝成散修四處活動,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不曾想,魔尊打破了劍宗禁封山的封印,一路闖到穀水界,誰都不抓,卻偏偏抓了他。
他想不明白,是以流落葉霖界後,就算找到了返回修者界的路,也遲遲沒有動身,便是擔心自己與魔尊有牽扯。
聽完講述,不得不感慨原書男主命運淒慘,平白擔了男主的名頭,一點男主的待遇都沒享受到,從懵懂稚兒到毀天滅地的魔神,無數雙手推著他墜入深淵,他也曾袒露真心,付出信任,不想命運戲弄,所托非人。
破作者什麼愛好,非得寫這種虐身虐心黑化後滅世的劇情,一點都不爽,沉重憋悶,她當初怎麼看得下去的?
對啊……
聶雙雙忽然愣住,她忽然想不起來為什麼要看這本《魔神至尊》,這根本不是她喜歡的劇情,看就算了,還記得特彆清楚。
海底神宮破霜宮幻境時,她隱約感知到,她是聶寒霜的轉世,一體同魂,但為什麼,此方世界在她的世界裡會以小說的形式存在,而她剛好看完那本小說,又恰好穿回前世的軀殼中。
誠如修真界之信仰,這一切都是天道所為,那天道又是什麼……
小五摸著胸口:“魔尊在我體內留下一縷元神,也是想要雷靈根?”
聶雙雙知道原因卻不能說,伍子易和魔尊的血緣關係,她根本無從得知,隻能安慰道:“先隨我回落鯤峰,有我在,他奪不了舍。”
百吒撩起衣擺,跟著一道躍上寶船,寶船猛地一沉,彆看他人形瘦的跟麻稈似的,本體比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還要重千倍不止。
聶雙雙回頭看他,百吒一臉無辜,看樣子是打算跟她一起回門派。
方念歸沒見過百吒,一直偷偷瞥,瞧他藍發藍眼,不是人族,以為老祖又招攬了一位妖族妖王,剛在猜測對方跟腳,百吒歪著腦袋路過他旁邊,突然伸手,手腕拉長變軟,化作碩大吸盤,把方念歸嚇一跳。
爾後反應過來:“海獸大哥!”
這可是老熟人了,之前打曹吉,抵禦淵空戰部,百吒都有幫忙,不說整個塗泱界,至少大半知道界河裡有一隻六級海獸,得他庇護,連出海打魚都安全許多,東海鎮不少漁民把他當海神供著,地位僅次於老祖,化神元君都沒這待遇。
聶雙雙給眾人介紹:“他是東海海獸的首領,近日突破七階,得以化形,日後會經常出入天九派,喚他百吒道君即可。”
“見過百吒道君。”
百吒笑眯眯背手點頭,看什麼都新鮮,他雖然活得久,但甚少與人交流,在東海亦是獨來獨往,海底神宮崩塌後,發現了聶雙雙,因為親近熟悉,才多次護佑這些弱小人族,反正是舉手之勞。
見漁民出海前都要拜一拜他,起初隻覺得好玩兒,並不在意,但這些微弱的信仰,卻在他化形雷劫時,牢牢罩住他的心脈,護他安然渡過,他又不傻,當即明白信仰的好處,是以聶雙雙介紹他時,一副溫和好脾氣的模樣。
要知道那些漁民家裡供奉的木牌,上頭隻胡亂刻了百足海獸的形象,沒有名字,不知流失了多少信仰,這回露了臉,正了名,總不會再錯了。
百吒要去城中遊玩,聶雙雙獨自拎著伍子易回落鯤峰,廖英在殿內等候多時,看見伍子易渾身魔氣與靈力衝撞,眉頭微蹙,倒不是嫌棄他,而是伍子易的血脈覺醒一半,目前處在一個極脆弱的平衡點,魔紋進則靈根毀,靈根勝而魔紋消,十分凶險。
“他?”
聶雙雙三言兩語闡明伍子易的身份和剛才發生的事,廖英的眉頭卻皺的更緊。
“你可還記得,當初塗泱界東海裂縫有弧月期魔族穿過,萬珒將捉到的星海期魔族送去穀水界,經我拷問,得知他們在尋找魔子。”為此才派方念歸接任塗泱界的執事,四處查探。
怎麼不記得,那弧月期蝠魔就是她殺的,萬珒想低價強買魔丹,還跟她在鬥法台打了一架。
聶雙雙知道裝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魔子?”
“世上機緣巧合之事,皆有根因,萬道劍宗弟子千千萬,單靈根不止他一個,魔尊闖破禁封山,趕至穀水界抓了他,便足以說明他不是普通人。”
“不可能,我不是。”伍子易剛知曉魔尊在他體內留下一縷元神,隨時都有可能被奪舍,現下又聽聞自己很有可能是魔尊的子嗣,萬萬不能接受:“我,我原是劍宗的劍奴,自小生在萬道劍界,怎麼可能是魔子呢?”
萬道劍界是萬道劍宗的主界,大長老繼一元君寸步不離,裂縫不穩時,更有四位化神元君駐守,魔尊珃酆是很強,但還不至於強到能瞞過四位長老的地步。
廖英眼內閃過一絲荒謬,沒敢說出那句猜測。
伍子易心神受創,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體內魔氣再次肆虐起來,聶雙雙忙掐住他脈門,閃入靜室:“魔子一事,日後再論,我先助他融合血脈。”
話是這麼說,但以伍子易現在的狀態,魔紋和經脈爭搶身體主權,打得不可開交,沒有妖力介入,就沒辦法趁機重塑肉身使得三力合一。
她覺醒魔族血脈時,有息水珠容納控製魔力,後通過羽火元垠覺醒妖族血脈,修為儘失,在萬森界借由神樹生機,血肉重塑,又有息水珠主動成丹,爾後碎丹成嬰,種種條件,才成就如今可以修煉神力的她。
貿然給伍子易灌入妖力,又沒有這些機遇,恐怕隻有修為儘失的下場,何況還要時刻防備魔尊奪舍。
難辦。
【何必非要修煉神力,不如助他打碎魔族血脈。】息水珠小手托腮:【雷元蕩儘魔氣,他就能繼續修煉靈力,依舊是單雷靈根的天才,往後就算魔尊奪舍,也不成氣候。】
息水珠所言不無道理,若伍子易沒有成為魔修,就算魔尊擠破腦袋,也沒法修煉魔功,成不了魔神,何談毀滅修真界。
【但這樣解決不了魔尊奪舍的隱患,伍子易也失去了修煉神力的機會。】
【那不如,趁機殺了他。】
殺一人,挽救全世界,好像很好選,但聶雙雙不會這麼選,這樣做,與書裡背棄伍子易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彆,她成了推他墜入深淵的那雙手,萬一有什麼世界法則,她殺不了男主,反令伍子易黑化,不就又走上了書中全滅的結局。
正發愁,納虛戒中的玄武背甲自個兒飛了出來,立在聶雙雙眼前,背甲暗光流轉,顯現出一副植入妖核的畫麵。
妖核植入,絲絡迅速布滿全身,補全魔紋與經脈,三力流轉自如,神力既成。
這……
玄武背甲是遠古神獸遺物,紫耀想要升仙,它便給他功德飛升之道,聶雙雙苦於修煉神力,它便給她神力功法,現下發愁伍子易的覺醒難題,它便演示如何植入妖核。
升仙之道、神力功法,還能說是各人所悟不同,植入妖核之法,卻是擺明了特意展示給她。
玄武背甲是活物?又或者擁有息水珠一類的寶物靈識?
息水珠挖苦她:【現在怕了,當初叫你彆練背甲上的功法,你怎麼不聽。】
聶雙雙抬手,將背甲捏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感知,無論靈力、魔力、妖力或是神力,都感覺不到,玄武背甲就隻是一塊冷冰冰的死物。
紫耀被後人尊為擎天大帝,先聖之首,是傳聞中十萬年來唯一飛升的修士,聶雙雙修煉神力功法後,修為穩步提升,連化神元君都不再畏懼,元豐的重生,也證明了神力的可行性,並非隻適用於她一人。
玄武背甲展示這些,是好是壞,是正是邪,聶雙雙不清楚,隻能說目前沒什麼壞處,而再遲疑下去,伍子易就要轉成魔修了。
擺在眼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是壓製魔族血脈,繼續修煉靈力,二是鋌而走險,植入妖核,重塑肉身後修煉神力,這兩條路通向何處,誰都不知道,但沒人願意被奪舍,是以聶雙雙直接替他選了第二條。
第118章 玄武背甲到底是什麼
聶雙雙手上有現成的妖核, 也唯有她神力修到元嬰,才能施展妖核植入,伍子易一身的雷罡陽元, 無法浸入寒冰池中緩解血脈重塑帶來的灼痛, 隻能硬熬,要不是禁製阻著,慘叫聲能掀翻落鯤峰。
如此月餘, 伍子易的魔紋慢慢從四肢生長到心口,其瑰麗繁複,無法用言語描繪, 暗紅色魔力流淌, 與淺紫色雷芒相互輝映, 經由銀白色絲絡牽引,一點點交織在一起。
心口這塊魔紋最關鍵也最凶險, 聶雙雙全神投入,一步都不敢錯, 伍子易兩眼緊閉, 額頭虛汗不斷, 濕了乾乾了濕, 發絲打綹, 遮住略高的眉骨, 像暴雨中迷失方向的孤狼, 不甘命運,掙紮向前。
魔尊感覺到威脅, 從沉睡中醒來。
【我是你父親, 怎麼會害你。】珃酆的聲音在識海中飄蕩,時遠時近, 循循勸誘:【人族狡猾,詭計多端,千萬不能相信他們。】
伍子易抱元守一,隻當聽不見,專心控製三力跟隨聶雙雙的指引流轉。
【人族仇恨妖魔,根本不可能接納你,醒醒吧,我可憐的孩兒,你我血脈相連,這世上隻有我會全心全意為你著想。】
【你是魔域的魔子,未來的魔尊,跟我回魔域,魔域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魔之下,萬魔之上,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我要你滾出我的識海。】伍子易聲音冷靜,不為所動:【你先做到這點,我再考慮要不要信你。】
珃酆當然不願意:【我留下元神,是為了保護你,修真界危險重重,叫我如何能放心,待你回到崑邡界,再離開不遲。】
伍子易忽然換了個話題:【我母親是誰?】
珃酆想過很多問題,唯獨沒想過這條,一時愣住,不知如何作答,他連那個女人的麵都沒見過,不過是托克庚將他的精元放在一個劍宗弟子身上,至於是誰,他根本不關心,因為不管是誰,克庚都不會留下活口。
【你母親她……】珃酆料定伍子易沒見過生母,開始光明正大的胡編:【她本是前途光明的內門弟子,為了與我在一起,為了生下你,不惜背上欺師滅祖的罪名,被劍宗滅殺,所以……】
伍子易嗤笑:【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她死,連救她都做不到,說什麼保護我,可不可笑。】
【我那時遠在魔域,鞭長莫及,為了找你,我身受重傷至今未愈,我為你付出這麼多,你卻一而再再而三懷疑我,當真令我心寒。】
【你若愛她,為什麼不帶她回魔域,為什麼讓她留在劍宗?】
珃酆狡辯:【她不願跟我回去。】
【哦,那我也不願意。】
一個謊話,需要無數個謊話來圓,伍子易知道自己的母親隻是劍宗雜役,故而珃酆說的那些話,他一句都不信,他接受他是魔子的事實,但不相信珃酆的動機。
珃酆絮絮叨叨,不停勸說解釋,伍子易卻不再應答,珃酆跳的越厲害,說明神力對他威脅愈大,到後來,甚至慈父的嘴臉都維持不住,開始辱罵威脅,叫囂著要殺了他。
聶雙雙牽引完最後一根魔紋,抬手打入神力:“運行大周天。”
伍子易悶哼一聲,忍著劇痛,按照聶雙雙說的做,第一個大周天足足花了三天時間,爾後越來越快,體內沉積的雜質隨著神力衝刷溢出體外,惡臭難聞,識海內叫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七日後,伍子易睜開雙眼,靜室內唯有他一人,老祖不見身影,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強大充盈的神力,識海再無桎梏,往後,他就是他,他的命運,由他自己做主。
****
崑邡界,焱喀冰川,躲藏在萬年寒冰中養傷的珃酆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周身魔氣翻湧,令冰山顫動不休,壁上的棱狀寒冰接連斷落,砸在地上,發出刺耳尖鳴。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聽到魔尊出關的動靜,趕來迎接的六位魔主見魔尊發瘋,一個個趴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堅狁!”
跪在左首位的瘦高魔族膝行往前:“屬下在。”
珃酆一頭白發失去光澤,跟灘塗上的蘆葦差不了多少,與劍宗三位化神一戰,還是傷到了根本,養了這幾年,才好了六七成,否則豈能容忍人妖兩族侵占魔族地界。
但當務之急不是搶回地盤,而是養傷,一切事務都不如他自身重要:“祭台準備好了麼?”
“好了,都好了。”
珃酆這才稍稍平息怒火,開始吩咐手下聯係內應,去塗泱界捉拿伍子易,務必將人帶回崑邡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待其他五位魔主散去之後,堅狁才小心請示:“主上,妖域妖皇發來信簡,邀您虛仙山一聚。”
珃酆本來對那位統轄不了妖域的妖皇不屑一顧,但他攻打修者界需要盟友,克庚不再可信,恰逢垓忝發來邀請,便沒有拒絕。
“你去安排罷。”
堅狁膝行後退:“是。”
****
聶雙雙在伍子易運行完第一個大周天的時候就出去了,廖英仍盤坐在原位打坐調息,見她出關,眼皮都沒抬一下:“成了?”
“恩。”聶雙雙坐到長榻另一端,邊喝茶吃點心,邊將玄武背甲遞給廖英:“你試試,可能看到什麼東西?”
能讓化神元君搶破頭的神獸遺物,廖英自然感興趣,但他感興趣歸感興趣,卻不會生出搶奪獨占的心思,秉性正直沒有貪念,正因如此,聶雙雙才會拿給他看。
廖英凝神參悟,隻見青黑背甲猶如雲霧撥開,露出一角金碧輝煌的宮殿,綠瓦飛簷,簷上垂金鈴,五彩神光穿透雲層,美輪美奐,隱有仙人漫遊其間。
“仙宮。”
聶雙雙詫異:“你怎麼也想升仙?”
廖英:……
“修道之人,誰不想升仙,你不想?”
聶雙雙搖頭,她還真不想:“除了仙宮之外,還有什麼?”
“隻有這些。”廖英遞回背甲:“你若放心,就把背甲交給我幾日,我再試試。”
“行,你再看看。”聶雙雙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當年紫耀擎天大帝從中悟出功德飛升之道,故而勸說十二位返虛神君和他一起元神自爆,令始陸分裂,才有了如今三族分治的格局……”
廖英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紫耀擎天大帝!?”
“恩。”聶雙雙眨眼:“我之前沒說過?”
廖英再次失語,許久之後,才按下心中驚悸:“你繼續。”
“我卻從中悟出神力,此次幫小五重塑神力軀體,使用的妖核植入之法,亦是從背甲中學來。”聶雙雙指向背甲:“它是死物,如何得知你我心中所想,它若是活物,又為何一絲靈識也無?太奇怪了。”
第119章 猜測與心魔
“許是神物之故?”廖英隻能往這方麵猜:“遠古真神的遺物, 有什麼神通都不奇怪。”
真神什麼樣,沒人知道,修士破碎虛空飛升之後去了哪裡, 也沒人知道, 畢竟修真界已經十萬年沒人飛升了。
聶雙雙抿唇,恰好姬清來請示煉丹玉簡的進度,她就沒繼續說下去:“你再參悟參悟。”
對廖英, 她並非全盤托出,比如廖英不知道她來自異界。
背甲能感知人心所想,並展示對應的解決之道, 那她想要回家, 背甲還能解決麼。
結果什麼都沒有。
看似全知全能, 實際有知識盲區,還是個死物, 非要說的話,聶雙雙隻能聯想到收集大數據並推薦相關內容的搜索引擎。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 就越看越像, 兩掌長一掌寬, 青黑厚重寶光湛然, 乍一看, 像部手機。
手機……
聶雙雙忽然有個荒謬猜測, 所謂天道, 其實是什麼高科技產物?
她突然猝死,帶著知曉原書劇情的掛重生在前世身上, 一步步走來, 總能恰到好處遇到關鍵人物,成功解決了伍子易的奪舍危機, 修真界覆滅結局被她改寫大半。
會不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寫好的,而她隻是另一本同人文中的主角?
聶雙雙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毛骨悚然。
姬清拱手立在殿內,嘰裡呱啦講了一通,完全沒發現上首的老祖神遊天外:“老祖覺得怎麼樣?”
聶雙雙抬手掩住臉:“不錯,就按你說的辦。”
“師尊。”宋琿捧著玉簡進門,後麵跟了一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壯漢:“這是我與衛其峰一起編撰的基礎煉丹玉簡,請師尊過目。”
衛其峰這個人,聶雙雙有點印象,陣盤煉的不錯,是萬森界本土修士中第一波投誠的,接過大徒弟呈上的玉簡,問道:“塗泱界可住得慣,萬森界的人都好?”
“都好都好,多謝老祖掛念!”衛其峰笑聲粗獷:“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了。”
聶雙雙莞爾,摁下腦中荒謬猜測,書如何,劇情又如何,此方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億萬條生命做不得假,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遵循本心就好。
宋琿:“錯了,還有以後。”
衛其峰一拍腦袋,連忙改口:“對對對,以後當然會更好。”
聶雙雙快速看完玉簡,發現最後附了兩張采用魔植為主藥的方子:“驗證過了?”
自打公開神力,宋琿是魔修的秘密便沒必要繼續瞞著,現在妖修魔修不僅不會被追殺,還會被門派重點招攬,滄瓊界原是三不管的混居界,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最有可能誕生神力天才的地方,炙手可熱。
丹宗在滄瓊界經營多年,聶雙雙本來沒打算趕他們走,可丹宗小動作不斷,總蹦躂著惡心人,也就沒必要留臉麵,臨近的妖域翎繁境和魔域淵空中界早就歸於天九派域下,滄瓊界感念老祖正名的恩情,自願清理收編,最後連戰部都沒派就輕鬆拿下。
“都試過,可行。”宋琿點頭,又取出一支玉瓶:“師尊請看。”
玉瓶清透,能看見裡麵裝著半滿的紫色藥湯,魔力流轉十分充沛,比起直接吞食魔植,五分魔力五分雜質,或是服用靈丹轉化為靈氣再凝聚成魔力,都方便許多,而且藥效更好。
不愧是第一煉丹師,築基期就把魔藥搗鼓出來了。
“不錯。”聶雙雙不吝誇獎:“改得很好。”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丹宗煉製的成品丹藥都是靈丹樣式,哪怕用了妖魔兩域的材料,也會剝除掉妖力、魔力,隻采用其中蘊含的靈氣,妖魔花了大價錢采買丹藥,到頭來還要多走一道轉換的步驟,就算這樣,也比直接吞食見效快,是以依舊供不應求。
“師尊,既然魔植可以煉製為魔藥,妖植應當同理,煉丹所能否招納妖族修士?”宋琿不會自滿於當前成就,他還有更遠大的追求,水師叔帶隊去魔界嘗試種植三力合一的新植物,待他們研究成功,他還想試試煉製神丹。
後半句話他沒說,說出來顯得他迫切想要修煉神力,他和小五的情況不一樣,小五恰在覺醒之時,靈根經脈尚未被魔紋毀去,而他在繼承魔功祭碑時就靈根儘毀,修複想來不會容易,他隻想替師尊分憂,並不想令師尊為難。
“可,我問問青翎。”
聶雙雙說問就問,當即發了一枚傳訊符給翎繁境,翎繁境的回複也很快,直接派了三位妖修來,到的時候正趕上伍子易煉成神力出關,祥雲漫天百獸齊鳴,還引來兩道天雷。
晉階築基後期就能引來天雷,前所未聞,把三位妖修看的眼熱無比。
他們來,一是為了學煉丹,再就是為了神力,故而來的都是心腹,領頭的聶雙雙認識,當初在滄瓊界與葛南容起衝突時,幫過她一把。
“見過老祖。”錦璜盈盈行禮,舉止有度,初見都是金丹,還能平輩論交,再見老祖已是元嬰道君,更成了翎繁境新王,自不敢隨意攀交情。
“她叫縷拂,他叫昭元,同胞姐弟,年前晉階築基初期。”錦璜伸手介紹:“人妖混血,但尚未覺醒妖族血脈,父母恩愛,為了他們移居滄瓊界,一直在露華商會做事。”
“縷拂、昭元見過老祖。”
少年少女長相明媚,眼內多是好奇,並無畏懼怯懦,可見錦璜所言非虛,唯有在愛護中長大,才會有如此純粹的眼神。
聶雙雙擺手:“都坐。”她向來不擺架子,隨口寒暄:“綿珺呢?”她本以為這次來的會是綿珺。
見老祖態度隨和,錦璜笑容真心許多,抬手將發絲彆到耳後:“他正跟著那位光俊前輩修習神樹功法,馬上就要晉階金丹後期了。”老友能甩掉堯笙的陰影,走上康莊大道,她打從心底為他高興。
綿珺本體是樹妖,趕巧有支天神樹的血脈,趕巧聶雙雙把光俊從萬森界帶出來,不然支天神樹傳承斷絕,綿珺也修習不了量身打造的功法。
“光俊神君可好?”
“一切都好,翎王尋到了八階鐘筍膏。”
鐘筍膏依靈石礦而生,長在千裡地底,靈氣濃鬱至極之處,太過濃鬱無法流動,隻能以膏狀存在,有鐘筍膏的地方,絕對會出高階靈石礦,但高階靈石礦不一定會生出鐘筍膏,此物珍貴,恐怕連妖皇都沒見過。
光俊是神樹,不缺生機,鐘筍膏可以不斷補充靈氣,供其滋養己身,乃對症良藥。
“老祖,他們……”
聶雙雙朝宋琿招手:“帶他們去地火室,日後就是煉丹所弟子,由你教管。”
宋琿拱手:“是。”
錦璜認識宋琿,知道他是老祖首徒,一直統管煉丹事務,見聶雙雙點了宋琿,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雖然綿珺總說聶雙雙好話,翎王也認她為王,但她不是三歲小兒,在滄瓊界見多了被人族驅趕追殺的妖修魔修,其實不怎麼相信聶雙雙可以做到平等視之。
出手幫聶雙雙是因為綿珺,清除滄瓊界勢力歸順天九派是因為翎王,一個溫和好脾氣,一個色厲內荏嘴硬心軟,才被堯笙算計得逞,所以她格外謹慎,害怕再次被欺騙。
聶雙雙哪曉得她心中彎彎繞繞,見她還不走,問:“那你?”
“我留下經營露華商會分店,有關妖域事宜,老祖儘管吩咐。”
“開店的事,找姬語昭商量。”
錦璜這才拱手告退,等人都走了,築基引發天雷的主角才掙脫熱情的同門,撲通跪到落鯤峰殿內。
聶雙雙一愣,以為他哪裡出了岔子,正要探其經脈,伍子易梆一聲磕了個響頭:“請老祖收我為徒!”
主角的兄弟收了,主角的正宮收了,主角的對手收了,現在主角自願拜師,聶雙雙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十分爽快:“恩,起來吧。”
倒是伍子易愣住了,沒想到這麼容易,被神力托起身的時候,還有些暈乎,與落蓮生擦肩而過都沒看一眼這位前世白月光。
“老祖。”落蓮生出落得愈發美麗,周身不戴飾物,依舊美的叫人移不開眼睛:“我晉階中期之後,修為停滯,似乎到了瓶頸,想外出遊曆尋求突破契機。”
一般築基弟子出門遊曆,無需向聶雙雙請示,但落蓮生是聶雙雙欽點的雪幽峰峰主,兢兢業業從未出錯,雪幽峰上下,也再無複辟雪幽派的心思,這都是落蓮生的功勞,她要出門遊曆,代理的人好選,但出於尊重,還是要跟老祖請示一趟。
聶雙雙早忘了這茬,但人都請示到她跟前了,她不能沒有表示,八階法衣就一件,給了結伴遊曆的弦星辰和白止素,從納虛戒裡尋摸尋摸,翻出一套六階戰甲,隻要不招惹元嬰,保命沒有問題,同樣的,也贈予她兩道元嬰劍息。
“一路小心。”
落蓮生隻是來請示,從未想到可以得到老祖贈物,她雖拜入天九派久矣,但畢竟出身雪幽派,始終隔著一層,當初魔獸潮圍城,她甚至做過禍水東引的事。
這些年,她過的愈好,心中愈愧疚,這也是令她修為停滯的心魔,再想到失蹤多年的師尊……
落蓮生抿唇,她心知過不了這個坎,就會無緣金丹,是時候直麵它了。
第120章 師姐妹遊曆
五行宗朝雲界, 賦彩城巷尾一家不起眼的二層小飯館內,飯點過了依舊客滿,把小小門廳擠得滿滿當當, 店掌櫃日前購得一枚天九派發售的初級煉丹玉簡, 二十枚二級靈石就能複刻一份,擠在店裡的食客,都是來複刻玉簡的。
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 多是散修,也有一些中小門派的弟子,手頭不富裕, 往日買低階養氣丹都要攢一陣子, 二十枚二級靈石, 三四個人湊一湊,就算隻能學會養氣丹也值了, 更彆說裡頭還有築基丹的丹方,那可是大門派不傳之秘。
“二十枚二級靈石, 翻了一倍, 黑店。”二樓憑欄木製屏風後, 一個束發少女低聲吐槽:“這玩意兒, 定價分明隻要十枚二級靈石, 買的多還給打折。”
少女對麵的藍袍女子麵容平淡, 一邊剝殼一邊解釋:“從塗泱界到朝雲界, 單路費就不止十枚二級靈石,還有時間和食宿費用, 比起跑一趟塗泱界, 還是多花靈石劃算,這家店是賦彩城第一處複刻玉簡的地方, 想來掌櫃為了購得煉丹玉簡,廢了不少心思,算不得黑。”
“陳師姐所言甚是。”
藍袍女子手上動作不停,她剝殼不是給自己吃,而是左右兩隻袖口探出頭來的紫睛貂,稍微慢點,就唧唧唧唧催個不停。
束發少女和藍袍女子正是出門遊曆的白止素和弦星辰,從塗泱界出發,途徑明玹界、蓼柩界,輾轉半年,才踏上朝雲界,二人並未刻意規劃路線,而是走哪算哪,在坊群界的時候聽聞朝雲界四季如春花開不敗,才決定前往遊覽一番。
出門在外當謹慎為上,尤其師尊聲名在外,不排除有心人認出她們後擄走做質,所以都用了改容換音的法術,修士遊曆,多半會隱瞞身份,她倆的做法不算奇怪。
樓下的人複刻玉簡之餘,免不了要談論天九派,一時說戰部厲害,一時說老祖厲害,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神力,嘖嘖一番,感歎自己沒趕上好時候。
說來好笑,之前五行宗的人,有不少覺得天九派老祖揭露萬森界醜事,致使五行宗名聲受損,手伸得太長,簡直多管閒事,這會子買到低價玉簡,省下好大一筆采買靈丹的靈石,又都誇起來了。
總而言之,公開神力和低價售出丹方,單這兩件事,足矣說明聶寒霜胸懷寬闊,就是太寬闊了,都不避著外族,人妖魔三族爭鬥多年,其中恩怨難以辨清,反正不管誰對誰錯,總該對妖魔有所防備才是。
一捧如意的中年修士高聲道:“她若是防備,便不能煉成神力了,你難道沒聽說,修煉神力,頭一條就要三力同修。”
“對對,五行宗傻了三十多年的小宗主,不就是被天九派老祖治好的,聽說正在修煉神力,進境極快,馬上要築基了吧。”
三十五築基不算什麼,可元豐正經修煉才一年,這就很嚇人了。
“嗐,神力,聽聞同階之下無敵手,越階亦能一戰,功法就在那兒,偏偏你我沒有妖魔血脈,煉不成,還不如不知道呢!”
白止素聽了直搖頭,有利可圖的時候,妖魔血脈就成了香餑餑,沒人提防備一事了。
“嗤,歪門邪道,我看那勞什子天九派老祖,就是妖魔的奸細,故意虛張聲勢擾亂修真界。”一白衣少年飛身進門,翹鼻子哼道:“區區元嬰,還不知道能不能晉階化神,就聲稱煉出神力,可笑。”
眾人聽到嘲諷,本想辯上一辯,打眼看見白衣少年衣服上的紋飾,話就噎回了嗓子裡,掐住脖子的雞似的,弦星辰垂眸看去,瞧見一角斜紋八卦陣,大剌剌敞著,生怕彆人看不見。
原來是五行宗內門嫡傳。
與白衣少年同行的黑衣青年唇角微勾,似乎並未聽見同伴大放厥詞,或許不是沒聽見,而是認可少年的言論。
“內門師兄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店掌櫃弓身迎出來,築基後期的中年對著築基初期的少年恭敬有加。
“誰是你師兄。”少年十分鄙夷,偏身讓出後頭的雙髻少女:“玥兒師妹,你非說這裡的淩霄雪釀好喝,我看一般的很,三階靈酒而已,算什麼好東西。”
掌櫃笑容僵在臉上,氣氛尷尬。
白止素看向自己桌上喝完的淩霄雪釀,舔舔上顎,她們也是聽說淩霄雪釀好喝,才找來這家店的,味道確實不錯,入口清冷後味綿長,靈氣充足,關鍵價錢不貴,她還準備打兩壺帶走來著。
“既不合你口味,那就彆喝。”慕容玥一襲粉綠法衣,嬌俏嫣然:“店家,他就這臭脾氣,您彆見怪,麻煩與我打兩壺酒來。”
慕容玥客客氣氣給了掌櫃台階下,掌櫃順勢哈哈兩聲表示不在意,轉身親自去櫃台打酒。
誰知白衣少年又叫住掌櫃:“方才聽你們談論煉丹玉簡,拿來給我看看。”
就算他地位再高,對不管是年齡還是修為都該算長輩的修士呼來喝去,極其無禮又缺乏教養,內門嫡傳囂張跋扈,傳出去不嫌丟人,黑衣青年皺眉:“嶽鐘,要看就付靈石複刻。”
掌櫃本想給他們免單,實在咽不下心裡那口氣,扯起笑:“承惠二十枚二級靈石。”
白止素和弦星辰繼續吃自己的,並不會因為嶽鐘口出狂言,就跳出去跟他辯駁,沒必要,他也就嘴上逞能,真見到老祖,屁都不敢放一個。
店裡其他人不想與內門嫡傳起衝突,就打酒這會子工夫,竟無人開口,門廳內鴉雀無聲,三人金尊玉貴,到哪兒都被人小心翼翼供著,不覺得奇怪,慕容玥背著手左右張望,可巧看見探頭吃果子的財寶和金球兒。
“咦?”慕容玥驚呼出聲,五行宗弟子不像禦獸宗熟知靈獸,但她尤其喜歡毛絨絨的靈獸,平時多有研究,沒認錯的話,那女子袖中靈獸,乃是極其罕見的金翅紫睛貂。
黑衣青年:“怎麼?”
“思明師兄。”慕容玥壓低聲音:“金翅紫睛貂,兩隻。”
慕容玥、嶽鐘、甄思明不僅是內門嫡傳,還師出同脈,又是五行宗世家大族的子孫,各種利益捆綁,自小就是朋友,拜慕容玥時常念叨,他們對靈獸也有一些了解,比方說金翅紫睛貂。
尋寶靈獸,靠吞噬靈物晉階,換句話說,隻要吃得好,突破十階都有可能。
甄思明念及此行目的,已然動了強買的念頭,就算對方不願意,強搶也要搶到手,三人交換眼神,由慕容玥率先上樓交涉。
打完酒的掌櫃剛鬆一口氣,回頭見人上樓,差點手抖把酒壺摔了。
白止素還在那兒看熱鬨,誰知天之驕子腳步一轉,停在了她們桌前。
慕容玥見她們衣著簡單,並無紋飾,甜甜開口:“二位道友是散修?”
弦星辰沒回答:“有事?”
“道友的靈獸著實可愛,我一看就歡喜,你有兩隻,不如轉賣一隻給我,要多少靈石隨便你提,或者換靈丹法器都可以。”
她自認十分客氣,而且給足了臉麵,她們若識趣,就該雙手奉上,畢竟與五行宗內門嫡傳交好的機會,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財寶是弦星辰父親所贈,金球兒是師尊的靈獸,不過放在她手裡養著,根本不可能賣給彆人。
弦星辰剛要拒絕,卻聽素素道:“你有什麼好東西,擺出來我瞧瞧。”
慕容玥一喜,她也不想仗勢欺人,好商好量自然最好:“道友的靈獸將將四階,你看這瓶五級回源丹如何,還有這株紫葉海棠,或是這塊流金藍寶石,都是頂好的靈寶。”
五級靈寶換四階靈獸,看樣子是賺了,但……
“怎麼都是五級的,嘖。”素素撇嘴:“不換了。”
“你—”
弦星辰摁住素素的手,微笑解釋:“這兩隻靈獸,是我父親和師尊賜下,抱歉,實在不能賣。”財寶和金球兒縮回袖口,隻露了半個耳朵在外頭聽動靜。
“嗬,她們耍你呢,就你當真。”嶽鐘伸手,用靈力將門窗都關上:“兩位道友,我們什麼身份,想必你們已經看出來了,這裡是五行宗朝雲界,在五行宗,還沒有我嶽鐘要不到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強搶不成?”對方都關門關窗,眼瞅著要動手,自不能再繼續客氣示弱,素素摸出一枚蜃影石:“內門嫡傳了不起啊,內門嫡傳就能搶彆人的東西了?”
“並非搶,隻是想與道友交換。”甄思明守在門口:“五級靈寶入不了道友的眼,我身上還有六級的,換一隻四階靈獸,我想足夠了。”
“十級都不換。”素素拔劍,與弦星辰背靠而立。
慕容玥:“劍修?你們是劍宗弟子。”
五行宗與劍宗摩擦不斷,但那是宗門高層和戰部之間的較量,禍不及平民,沒有斬殺普通修士的先例,她們一路走來,都不曾遇到為難。
“劍宗弟子怎麼你了,你要殺我?”
“道友說笑。”甄思明連忙否認:“道友遊曆在外,路途艱辛,往後還有不少地界要去,我甄家在五行宗小有勢力,道友不妨割愛一隻靈獸,等我打過招呼,日後去哪兒都方便。”
五行宗甄家,敢說小有勢力的,隻有背靠化神元君甄橈那家。
弦星辰握緊劍柄:“我若不肯呢?”
“金翅紫睛貂世所罕見,化形前與普通貂類靈獸無異,道友隨意帶在身上,覺得彆人認不出來是麼?”甄思明收起偽裝,威脅道:“可以晉階十級的尋寶靈獸,二位一個築基中期,一個煉氣十層,真當自己可以護住?現下我還給你一些好處,被彆人知道了,怕是要人財兩空。”